第7章 润物无声蕴新芽

青州大学的秋末,总带着一种被阳光滤过的通透。梧桐大道上的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干像水墨画里的枯笔,斜斜地指向湛蓝的天空,枝桠间漏下的光斑在青石板路上移动,像跳动的碎金。风里少了初秋的燥热,多了几分清冽,吹过教学楼的窗棂时,会发出“呜呜”的轻响,混着讲堂里传来的“之乎者也”,倒有了几分古书院的意境。

西区的“静思园”工地围起了浅灰色的围挡,和校园的红砖建筑很搭。几个穿着藏青色工装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移植松柏,铁锹插进土里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些松柏是基地特批的老苗,树干上还带着未清理的苔藓,年轮里藏着几十年的风雨。工头老张蹲在旁边抽烟,烟蒂捏在手里半天没扔,眼睛盯着刚放进树坑的树苗——明明没浇水,树苗的针叶却慢慢舒展,像是在呼吸。“这地方邪性,”他跟身边的年轻工人嘀咕,“昨儿我把水准仪放这儿,指针自己转了半圈,最后愣是对准了图书馆的方向。”

没人接话,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邪性”。自从上次军魂事件后,工地上就总发生些没法解释的事:水泥初凝时间比标准快一倍,钢筋切口永远平整,连晚上值班时用的手电筒,电池都比平时耐用三倍。工人们渐渐学会了敬畏,干活时少了往日的喧闹,多了几分默契的安静。

林守墨的安全屋在小区最里面,窗外种着一排冬青,叶子被秋霜打过后,边缘泛着淡紫色。他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翻旧的《黄帝内经》,书页边缘有明显的折痕,是他之前反复翻看的痕迹。但他没真的读,指尖搭在书页上,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融化的黄金在血管里流动。他的神识正透过这指尖,与校园里的“山河社稷图”大阵相连,感知着大阵的每一次细微脉动——地脉之气从西区流向图书馆,带着玄煞转化后的温润;学生们的生机从宿舍区溢出,像无数细小的溪流汇入大阵;英魂的意志则如同沉稳的山岳,压在大阵最底层,让整个体系稳如磐石。

茶几上放着七本线装笔记本,是他给李晓芸等人准备的“课外读物”。每本封面都不一样,有的印着梅兰竹菊,有的是简单的几何纹路,里面夹着的纸张也经过特殊处理,吸墨性极好,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那是用英魂意志淬炼过的草木灰泡过的,能温和地滋养接触者的精神。林守墨伸手拿起一本,指尖拂过封面的竹纹,嘴角微微上扬:“慢慢来,急不得。”

下午三点,他去了一趟辅导员办公室。桌上堆着一摞学生的请假条,大多是感冒发烧,只有一张很特别——美术学院的周哲请假三天,理由是“创作瓶颈,需要调整”。林守墨拿起那张假条,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焦躁的精神波动,他笑了笑,在假条上签了字,旁边批注:“建议去校史馆看看宋代书画展。”

他知道,周哲的“瓶颈”,快破了。

周哲的画室在美术学院三楼最里面,窗户朝西,下午的阳光能正好照在画架上。但此刻,画室里却拉着厚厚的遮光帘,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打在空白的画布上,显得有些压抑。

画架旁的颜料盘里,挤着七八种颜色,大多已经干结,只有钛白和赭石还带着湿润的光泽。周哲坐在小马扎上,双手抓着头发,眼神疲惫地盯着画布。毕业创作的主题是“生机”,可他画了整整一周,画布上依旧只有几笔凌乱的线条——他能画出花草的形态,却画不出那种“活”的感觉,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世界,所有的色彩都少了灵魂。

“到底缺了什么……”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颜料盘,钛白的颜料被敲成细小的粉末,落在地上。桌角放着林守墨给的那本宋代画论,是影印本,封面是浅棕色的牛皮纸,上面有林守墨手写的一行小字:“画者,心印也。”周哲之前翻了几页,只觉得都是些老生常谈的理论,没太在意,此刻心烦意乱,随手拿过来翻着打发时间。

书页翻动时,带着淡淡的檀香,像是从旧书里散出来的。他翻到《论画》那一篇,里面有句“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旁边有林守墨用红笔圈出的痕迹,墨迹很淡,像是用极细的笔写的。周哲盯着那句话,忽然觉得指尖有点发麻,像是有电流流过。

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原本空白的画布在他眼里,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透明的“气”,靠近窗台的位置,气是流动的,带着阳光的暖金色;靠近墙角的位置,气是沉静的,泛着淡淡的灰蓝色。他再看桌角的绿萝,叶片边缘不再是简单的绿色,而是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跳动,叶脉里有细微的“流”在缓缓移动——那是绿萝的生机,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超越形态的“活”。

“这是……”周哲猛地站起来,碰倒了小马扎,声音带着颤抖。他下意识地拿起画笔,蘸了一点赭石,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打草稿,而是顺着那种“流动”的感觉,在画布上轻轻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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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落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和画布连在了一起。之前的焦躁、疲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专注。他的手不再僵硬,画笔在画布上舞动,时而轻如鸿毛,时而重如坠石。钛白用来表现阳光的流动,赭石勾勒土地的厚重,藤黄和花青调出的绿色,不再是简单的色彩,而是带着绿萝叶脉里那种“跳动”的生机。

台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幅动态的剪影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又慢慢亮起来,他完全没注意时间,直到第一缕晨曦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画布上,他才停下笔。

“呼……”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精神格外饱满,连熬夜的困顿都一扫而空。他后退两步,看着画布上的作品——画的是窗台上的一盆绿萝,叶片舒展,阳光落在叶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最妙的是叶尖的露珠,像是真的会滴落下来,带着一种“下一秒就会晃动”的鲜活。

“这……是我画的?”周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伸手摸了摸画布,颜料已经半干,指尖传来一种温热的触感,像是画布本身在呼吸。他忽然想起林守墨给的画论,想起那句“画者,心印也”,想起指尖那阵发麻的电流——他终于明白,林老师给的不是一本普通的画论,而是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同一时间,体育系的孙浩正在操场进行高强度训练。他穿着红色的运动服,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跑道上,瞬间被蒸发。今天的训练内容是负重跑,背上绑着十公斤的沙袋,已经跑了八圈,肺部像要炸开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最后一圈!冲!”教练在终点线喊着,手里拿着计时器。

孙浩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在疯狂涌动,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自从按照林守墨给的“呼吸法”调整后,他的耐力和爆发力提升了不少,校运会的1500米冠军就是证明。但今天,他想试试极限——他觉得自己还能更快,还能更强。

冲过终点线时,他直接瘫倒在地上,沙袋从背上滑落,发出“咚”的一声。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按照呼吸法的节奏调整——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原本应该温和流动的暖流,今天却格外暴躁,刚吸入第一口空气,就感觉一股灼热的气血从丹田直冲上来,顺着手臂涌向指尖!

“不好!”孙浩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停下呼吸法,却发现那股气血像是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他的手臂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被煮熟的虾子。视线渐渐模糊,重影越来越严重,心脏擂鼓般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救……救命……”他艰难地伸出手,想抓住旁边的栏杆,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血管,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意识渐渐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时,一个平和而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像是清泉流过灼热的沙漠:“意守丹田,观想气流如溪,缓缓归流。勿惧,勿抗,顺势而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