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心镜圆融
青州大学的秋日,总带着一种被时光滤过的清透。梧桐大道上,半枯的叶片蜷曲着边缘,叶脉在阳光下像被镀了层金,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落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会发出 “沙沙” 的细碎声响,像谁在低声絮语。女生宿舍 7 号楼的红砖墙上,半枯的常春藤还攀着几缕绿意,藤蔓的枯叶贴在砖缝里,像褐色的鳞片,唯有 315 寝室的窗户格外干净 —— 保洁阿姨特意擦过三遍,却没人敢提窗边墙角那片异常的洁净区:那里曾立着那面古镜,如今空荡得连尘埃都刻意绕开,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近乎透明的印痕,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提醒着那场无人敢细究的 “集体臆症”。
李萌是三天前醒的。她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睁眼时窗外正飘着细雨,护士递来温水时,她盯着杯壁上自己的倒影发了会儿呆,才迟钝地想起昏迷前的片段:水银般的手臂、旋转的黑暗漩涡、林老师冲进来时的背影。但这些记忆像蒙了层雾,抓不住细节,只余下心口隐隐的发慌。出院那天,赵琳和王晓来接她,三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谁都没提镜子的事,直到王晓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石子滚到 315 寝室门口,三人都顿了顿,又默契地加快了脚步。只有李晓芸不一样,她总在晚自习后绕到 7 号楼楼下,抬头看一眼 315 的窗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 那里面装着她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道歉信,却始终没敢交给林守墨。
林守墨的安全屋在校园西侧的教职工家属区,是套一楼的小公寓,带个半封闭的阳台。阳台外种着几盆绿萝,叶子被秋露打湿,泛着润润的光。他此刻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闭着眼,指尖搭在膝盖上,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缓缓流淌,像融化的黄金裹着细沙,不再有之前的躁动,反而带着一种呼吸般的韵律。眉心处,那枚由镜核能量凝成的星轨烙印,此刻只余一点极淡的微光,若不细看,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他的神识像一张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铺展开。不需要刻意去 “看”,就能清晰地感知到阳台外绿萝叶片上露珠滚落的轨迹,听到远处教学楼里学生翻动书页的 “哗啦” 声,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无数细微的情感涟漪:图书馆里某个男生对着论文提纲的焦虑,篮球场边女生看男生打球时的雀跃,食堂里老教授对着剩菜时的怅然…… 这些情感像细碎的星光,在他的感知里闪烁,而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有几缕带着极淡的、不属于本真的 “扭曲”—— 那是魔镜残留的 “映射” 之力,像粘在蛛网上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放大着人心底的薄弱处。
林守墨睁开眼,熔金般的瞳孔里映着绿萝的影子,平静无波。他知道,这场关于 “镜像” 的试炼,还没真正结束。古镜虽被收容,但它在现实世界留下的 “回响”,仍需清理。
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林守墨换上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遮住了大半暗金色纹路,只在手腕处留了一点淡痕,看起来和普通教师没什么两样。他走在校园里,脚步不快,偶尔有学生认出他,笑着喊 “林老师好”,他也会点头回应,笑容温和,眼底的疲惫已被沉静取代。
他的第一站是图书馆。三层的自习区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和空调的微弱嗡鸣。靠窗的位置,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对着一本摊开的空白笔记本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封面,眉头皱得很紧。林守墨走近时,能清晰地 “看到” 男生的情绪:对论文 deadline 的焦虑,对自己写不出东西的自我否定,这些情绪本是正常的,却被一缕极淡的 “映射” 之力放大了 —— 笔记本光滑的封面上,隐约映出男生的侧脸,那侧脸的眉头比现实中皱得更紧,眼神里的挫败像墨渍一样晕开。
林守墨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男生身后不远处,指尖轻轻一动,一缕几乎无形的、带着温润气息的能量,像细风般拂过男生的头顶。这股能量没有消除焦虑,只是像一块软布,轻轻擦去了被放大的那部分 “自我否定”。男生猛地回过神,愣了愣,低头看了眼空白笔记本,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眉头渐渐舒展,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引言:关于城市空间叙事的可能性探讨”。林守墨看着他笔尖流畅起来的轨迹,悄悄退开,走向楼梯口。
下一站是连接图书馆和宿舍区的林荫道。道旁的梧桐树下,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对着手机黑屏整理头发。她的头发是刚烫的卷发,发尾还带着点卷度,她对着黑屏里自己的倒影,反复调整着刘海的角度,嘴角偶尔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虚荣的笑 —— 那是她内心深处对 “被关注” 的渴望,被残留的映射之力引动了。黑屏里的倒影,比现实中的她多了几分刻意的精致,连眼神都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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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墨走过去时,女生正好抬手想拨弄头发,他轻声开口:“同学,你的发尾有点翘,要不要试试把卷发往耳后别一点?” 女生愣了一下,转头看到林守墨,脸微微发红,下意识地把发尾往耳后别了别。她再看向手机黑屏时,倒影里的自己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自然的清秀。“谢谢林老师。” 她小声说,眼神里的虚荣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实的羞涩。林守墨点点头,看着她抱着书快步走开,背影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最后一站是教职工食堂。傍晚的食堂人不多,靠窗的位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端着餐盘吃饭,餐盘里的青菜还剩一半,他却没再动筷子,只是盯着不锈钢餐盘的盖子发呆。盖子上模糊的反光里,映出老教授的脸,比现实中多了几分疲惫和不甘 —— 那是他对岁月流逝、学术理想未竟的怅然,被映射之力放大了。林守墨记得这位教授,是历史系的张教授,去年还在学术会议上见过,当时他还意气风发地讨论着唐宋史的新解。
林守墨端着一碗粥走过去,在张教授对面坐下:“张教授,您今天的青菜好像没怎么动,不合胃口吗?” 张教授回过神,看到林守墨,笑了笑:“老了,牙口不好,嚼不动了。”“我听说校医院新来了位牙科专家,您可以去看看。” 林守墨说着,指了指张教授的餐盘,“而且我记得您之前说过,最喜欢食堂的清炒青菜,说能尝出小时候的味道。” 张教授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青菜,又看了看餐盘盖子上的倒影,那倒影里的不甘渐渐淡去。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慢慢嚼着,点了点头:“嗯,还是以前的味道。” 林守墨看着他重新动起筷子,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走回安全屋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林守墨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那些细微的 “扭曲” 涟漪,已经彻底平息。他体内的力量也随之轻轻波动,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闪了闪,带着一种与这片校园和谐共鸣的暖意 —— 他不再是单纯的 “解决者”,更像是这片土地的 “守护者”,用温和的方式,守护着这里的平凡与鲜活。
晚上七点,林守墨接到了李晓芸的电话。电话里,女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还有点怯生生的:“林老师,您…… 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跟您说几句话,就在湖边的长椅那儿。” 林守墨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湖边的路灯应该已经亮了,便答应了:“我二十分钟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