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祠堂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琥珀,将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封存在内。
烛火在香炉边微弱跳动,映得牌位上的金漆忽明忽暗,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
许昭文手中的那本手札,在火苗的舔舐下蜷曲、焦黑,边缘翻卷如枯叶蝶振翅,散发出历史被焚烧时特有的苦涩气息——
那是纸张碳化与墨迹蒸发交织的焦味,混着檀香余烬,刺入鼻腔,令人窒息。
据传,这份手札是1950年长津湖战役后中央授予秦家“永不退旗”誓词的唯一原件,承载着三代军人以命相守的军魂契约。
火焰吞没最后一页纸角的刹那,祠堂四壁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梁柱后,牌位侧,门楣上,一道道黑影无声滑出,枪口冷光逐一亮起,像墓穴中睁开的一只只金属瞳孔。
那火光,像一条毒蛇的信子,映在他那张斯文的脸上,却显得狰狞无比。
“秦翊,我知道你在这里。”
许昭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空旷的祠堂中回荡。
“躲在阴影里,像一只等待复仇的孤狼。但你看看,这就是你们世世代代守护的东西,薄如蝉翼,不堪一击。”
他轻蔑地抖了抖手,几片燃烧的纸灰飘然落下,在落地前便已熄灭成尘,触地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偶像,一套精神有一套精神的活法。你们那套‘忠魂’‘旗帜’的陈词滥调,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今天,我就当着全世界的面,为你,也为所有和你一样活在过去的人,举办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他的话音未落,隐藏在祠堂各个角落的“铁砧”成员们缓缓现身,黑洞洞的枪口从梁柱后、牌位侧、门楣上探出,将秦翊及其队友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部封死。
他们无声地移动,靴底摩擦青砖发出极轻微的刮擦声,配合默契,显然早已在此设下天罗地网。
楚瑶潜伏的位置离秦翊最近,她通过短距跳频内网向频道三发送加密语音,骨传导耳机在颧骨上传来细微震感。
“频道三通联正常,仅限十米内闭环通信。”
“我侦测到十二个热源分布:七点、十一点、正后方,共十二人,重火力两人,狙击点不明。公网信号全阻断,我们已被电磁隔离。”
秦翊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死死锁定在被绑在灵堂中央的少年小满身上。
那孩子不过十六七岁,脸颊因恐惧而微微抽搐,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湿透的校服紧贴瘦削身躯。
但他一双眼睛却倔强地瞪着许昭文,怀里死死抱着那个木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赤瓜礁烈士之后,三年前你亲自颁过纪念章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