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线如利剑,斩开混沌的海面,为“深鲨”号覆上一层流动的碎金。
光斑在潜望镜的金属边框上跳跃,映得指挥舱内忽明忽暗,仿佛整艘潜艇正被晨曦一寸寸唤醒。
韩征的眼几乎要粘在潜望镜的目镜上,冰凉的橡胶圈压着他的眼眶,留下一圈细微的压迫感。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仿佛用气流在静谧的指挥舱内刻字。
“三号浮标已过,进入目标岛东侧特殊海域。”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片海域常年无渔船出没,但最近两周,有不明小型无人设备频繁穿行——上级情报更新不及时,卫星观测也受天气影响,无法确认异常来源。”
秦翊正半蹲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战术屏前,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等深线,那冷光在他瞳孔中跳动,像海底岩脉的微弱呼吸。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一道突兀的断崖轮廓,触感仿佛抚过刀锋。
他眉心微锁,并未抬头,声音却比舱内循环系统的风声还要沉稳。
“不是普通无人设备,是干扰诱饵。他们在传递信号,知道我们会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舱内每一名队员紧绷的脸庞,命令果决如刀。
“全队进入静默状态,关闭主动探测设备,启动被动监听系统。把‘深鲨’号变成一块沉在水里的铁。”
命令被迅速执行,庞大的钢铁巨兽收敛了所有主动探寻的声息,仿佛一头屏住呼吸的远古巨鲨,缓缓向着四十米深的海底沉去。
指挥舱内,唯一能听见的,只剩下海水温柔而又致命地摩擦着潜艇外壳,发出幽灵般的轻响——
那是亿万吨海水裹挟着砂砾与浮游生物,在钢铁表面缓慢爬行的窸窣声,如同黑暗中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擦耳膜。
空气凝滞,带着金属冷却液特有的微腥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锈。
秦翊缓缓闭上双眼,后背紧贴着冰冷的舱壁,金属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恍惚间,将他拉回那个风雨飘摇的清晨——
近海的小渔船上,长辈粗糙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海风裹着咸腥灌进衣领,老人沙哑的声音穿透雷鸣般的浪涛。
“闭上眼,听!海不说话,但它记得每一艘从它身上走过的船,记得它们的动静……”
“动静……”
秦翊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猛地抬手,对通讯兵打了个手势。
“把左舷低频震动数据接进来,做滤波处理,锁定特定频率范围,提升信号清晰度,送入耳机。”
通讯兵不敢有丝毫怠慢,指尖在控制台上飞速敲击,一串复杂无序的波形图化作一股纯粹的声波,通过特制耳机灌入秦翊的耳中。
世界仿佛消失了,只剩下这片海域最原始的脉动。
耳膜微微震颤,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在颅骨内游走。
他凝神细听,如同一个经验最老道的猎人,在万千杂音中捕捉着那唯一的、不属于自然的痕迹。
一秒,两秒……时间在极致的安静中被无限拉长。
终于,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极具规律的异常脉冲。
它藏在洋流的低吼与海洋生物的呢喃之下,极其隐蔽,若非刻意寻找,只会被当做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