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编码》系列的第一个完整动态作品,在“庇护所”高度保密的内部服务器上完成了最终渲染。当林晚星按下播放键,巨大的显示屏上开始流淌那片由数据构筑的、关于崩塌与终结的数字诗篇时,画室里陷入了一种近乎神圣的寂静。
没有传统的画框,没有实体的颜料,只有光。建筑应力的波形如同大地痉挛的神经,在虚拟空间中延展、扭曲、断裂;电磁脉冲的频谱化作一片片诡谲而绚丽的极光,无声地爆发又湮灭;“影”那零星混乱的生物信号,如同垂死萤火,在数据的荒原上做最后徒劳的闪烁;而背景里,那段经过处理的、混合着风雪、枪声与结构呻吟的环境噪音,则像一首为这场数字葬礼吟唱的、破碎的安魂曲。
它不“美”,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它冰冷、残酷,带着一种数学般的精确和不容置疑的毁灭感。但它拥有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一种将观者强行拉入那个特定时空、强迫其直面死亡与疯狂的引力场。
林晚星站在屏幕前,看着自己亲手“编码”出的这片余烬景象,心中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虚脱的平静。她终于找到了那座桥,那座连接她内心创伤与外部表达的、由冰冷数据和炽热情感共同浇筑的桥梁。这不再是逃避,而是最彻底的直面。
江辰站在她身侧,沉默地观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屏幕上每一个数据的流转与形态的演变,像是在检视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当最后一段生物信号归于死寂,视觉场域彻底坍塌为一团缓慢扩散的、代表绝对零度和熵增终极的视觉噪声时,他才缓缓开口:
“逻辑自洽。视觉转化效率达到预期阈值。情感冲击力……超出可量化范围。”他用了最理性的语言进行评价,但最后那句补充,已然触及了他认知体系的边缘。
林晚星转过头,看向他。基地恒定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
“谢谢你,”她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这些数据,我走不出来。”
江辰的目光从屏幕移向她,摇了摇头:“数据是死的。赋予它形态和意义的,是你。”
他没有居功,只是陈述了一个他观察到的事实。但这种客观的认可,比任何赞美都更有分量。
《余烬编码》的完成,像一块投入林晚星内心湖面的界碑,清晰地标记出了“过去”与“之后”的分野。那些纠缠她的噩梦、闪回和创作阻滞,并未完全消失,但它们失去了那种能将她吞噬的力量。她学会了与这些阴影共存,甚至将它们转化为创作的燃料。
她开始有计划地恢复与外界的联系。首先回应了埃琳娜·科斯塔和玛格丽特女士积压已久的关心与询问,简要告知自己安然无恙,并隐晦地提及正在准备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新项目。她没有透露《余烬编码》的具体内容,只说是基于特定经历的数据化艺术探索。
科斯塔女士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支持,表示无论作品形态如何,她都期待在林晚星认为合适的时机予以展示。玛格丽特女士则更关切她个人的心理状态,叮嘱她务必以身心健康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