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栖息地的初啼

布展完成后的“未名”空间,仿佛一个被注入灵魂的寂静宇宙。林晚星独自站在中央,环视着悬挂在白色墙壁上的五幅《深空低语》。卸去了包装的庇护,画作直接暴露在粗糙而真实的工业环境中,与斑驳的混凝土、从高大窗户斜射而入的冷冽阳光进行着无声的对话。它们不再是工作室里私密的产物,而是成为了这个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散发着内敛而坚定的能量。

文景在确认所有技术细节(主要是画作的固定和光照角度)无误后,便悄然退到了入口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如同融入背景的守望者,将整个空间完全交还给林晚星和她的作品。

距离约定的、小范围邀请的观展时间还有半小时。寂静如同涨潮的海水,慢慢淹没上来。林晚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搏动的声音,混合着旧厂房建筑偶尔传来的、细微的金属热胀冷缩的吱嘎声。一种熟悉的、面对未知评判前的紧张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四肢。

她走到《深空低语03》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画框冰凉的边缘。这些画,是她剥离了所有浮华与伪饰后,最赤裸的灵魂切片。它们不讨好,不解释,甚至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静。在这个被流量和话题统治的时代,这样的作品,真的能在这片“飞地”中找到回响吗?还是只会迎来更深的寂静,或者……不解的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这些纷乱的念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

她走到入口旁临时摆放的一张旧木桌前,上面放着她亲手打印的、极其简洁的展览说明,只有作品名称和一段她写下的、同样克制内敛的创作自述。没有价格标签,没有艺术家炫目的履历,只有作品本身。

两点整,铁门外传来了隐约的、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是喧闹的人群,只有寥寥数人。

文景上前打开了门。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中山装的老者,他拄着一根手杖,步伐缓慢却稳健,眼神锐利如鹰,一进门,目光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空间,最后定格在最近处的《深空低语01》上,眉头微微蹙起,没有任何表情。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颈间只戴着一串简单的珍珠项链,气质沉静干练。她进入后,先是快速地对整个空间布局投去审视的一瞥,随即目光便被那幅被夕阳余晖偶然眷顾过的《深空低语03》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第三位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穿着宽松的卫工裤,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饥渴的好奇,他一进来就像雷达一样,目光迅速在几幅画作间跳跃,嘴里似乎还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最后是一位外籍人士,身材高大,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背着一个硕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包。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前面的作品,投向了最深处、尺幅最大、也最为抽象的《深空低语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