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惊变闽关,独木难支
记忆,有时并非甘醇的美酒,而是反复撕扯伤口的盐。许多年后,当赵高翔再度回首那个在衢江船舱中接到噩耗的下午,仍能清晰地记起那股瞬间攫住心脏的冰冷,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无力感。
他终究没能改变什么。
纵然他在江西广信整军经武,纵然他在金华城下血战突围,纵然他斩了田雄,收了溃兵,联络了大顺残部,看似在浙赣边陲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但当那个来自福建的、染着不知是谁人鲜血的密报传来时,一切的努力,仿佛都成了狂风巨浪中一叶扁舟的徒劳挣扎。
郑芝龙,还是投降了。
这个消息,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南明本就孱弱不堪的躯体,也刺穿了赵高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数月之前,飘向那片他势力尚未能及,却始终密切关注着的东南沿海。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那是清军铁蹄踏破浙东之后,顺势南下的必然图谋……
清军占据浙东,鲁监国朱以海仓皇逃往舟山群岛,那个与他争夺正统的浙东政权,已然名存实亡,只剩下海上的几点孤帆残影。征南大将军博洛的目光,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便投向了更南方的福建——隆武朝廷的心脏所在。
早在今年(1646年)三月,历史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清廷派出的招抚使者黄熙允,其心腹苏忠贵便已秘密抵达了福建,见到了那位手握水师、掌控着隆武朝廷钱袋子的平国公郑芝龙。一番密谈,苏忠贵敏锐地“察觉他有归附清朝的诚意”。一颗背叛的种子,在那时便已埋下。
待到六月初,清军主力渡过钱塘江,浙东大局已定,博洛更是加紧了招降的步伐。他再次派遣苏忠贵,“携带敕书送给郑芝龙”。那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价码和压力的正式招揽。
而郑芝龙,这个纵横海上半生的枭雄,在家族利益与所谓“忠君爱国”之间,早已做出了他的抉择。他既已决心降清,便开始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操作。他秘密下令给驻守闽浙边界天险——仙霞关的守将武毅伯施福(又名施天福),命其放弃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主动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