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农历五月初,公历已近六月。自四月二十五日扬州血火突围,恍然间已过七日。这七日,于赵高翔而言,漫长如七年。河滩上的篝火早已冷却,但那夜“赵千总”的虎皮大旗竖起时点燃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反而在这混乱绝望的世道里,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无数失散的铁屑。
战乱期间,什么东西最多?那就是流民、溃兵。什么东西最重要,那就是粮食,为了有口吃的什么卖儿卖女,都是最正常不过的谋生手段。!
乱世人,真心不如狗!狗还有骨头肯,崇祯末年的老板姓,那是血泪史!
生活不易,赋税、口粮越来越重,起初,百姓们听说“闯王来了不纳粮”,纷纷欢欣鼓舞,以为终于能摆脱官府和地主的剥削。闯王的军队打着“均田免赋”的旗号,确实让一部分穷苦人看到了希望。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美好。
闯王的军队所到之处,地主大户的家产被洗劫一空,粮仓被搬空,金银被抢走。但这些地主原本是地方上的粮食储备者,他们的粮仓被抢,意味着整个地区的粮食供应体系崩溃。普通百姓虽然暂时不用交税,但地主家都没余粮了,老百姓又能从哪里得到粮食?
更糟糕的是,闯王的军队并非纯粹的“义军”,其中夹杂着大量流寇和饥民,他们打着“迎闯王”的旗号,实际上只是为了抢夺生存资源。很多老百姓的粮食被强行征收,甚至被直接抢走,导致原本就贫困的农民更加绝望。
闯王走了,带走的不仅是粮食,还有村里最精壮的青年——他们被征召入伍,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从此杳无音信。留下的,是老弱妇孺和被洗劫一空的村庄。
闯王走了,官兵来了。
这些所谓的“官军”,比闯王的军队更加残暴。他们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唯一的任务就是征粮。地方官员和将领们为了完成上头的指标,根本不管百姓手里有没有粮食,“你死不死无所谓,只要交粮食就行!”
没有粮食?那就交劳役,去帮官府运粮、修城墙、挖壕沟,累死饿死没人管。还是交不出来?那就交家里值钱的东西,锅碗瓢盆、衣服被子,甚至耕牛农具,统统被抢走。
更可怕的是,官军自己也抢。他们名义上是“保境安民”,实际上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士兵们饥一顿饱一顿,抢不到粮食就洗劫村庄,甚至强奸妇女、屠杀百姓。
于是,百姓们开始后悔:“还不如跟着闯王一块走呢!”至少闯王抢完就走,官军却是长期压榨,直到把人逼死。
更糟糕的是,战场上溃败的士兵也成了灾难的一部分。
左梦庚、刘良佐这些明军将领的部队,在战场上被清军或农民军击败后,成建制地溃散。这些溃兵失去了军饷,失去了纪律,和土匪没什么两样。他们成群结队地游荡在乡间,抢粮食、拉壮丁、强奸妇女,甚至比土匪更凶残。
老百姓根本分不清他们是官军还是土匪——反正都一样,都是来抢的!
有些溃兵甚至直接投靠清军(即所谓的“建奴鞑子”),但更多的则是自己占山为王,成为新的土匪势力。他们四处流窜,所过之处,村庄被烧毁,百姓被屠杀。
如果说闯王、官军、溃兵的掠夺已经让百姓无法生存,那么清军(建奴鞑子)的入侵,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清军南下,所到之处,比任何一支军队都更加残暴。他们不仅抢粮食,还强行拉壮丁,把青壮年男子抓走当奴隶,要么当苦力,要么直接送上战场送死。
更可怕的是,清军实行“剃发令”,强迫汉人剃发易服,不服从的就屠杀。于是,百姓们彻底绝望了——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横竖都是死!
在这样的绝境下,百姓们只有一个选择——逃!
于是,一群一群的难民向南走,三五成群,拖家带口,背着仅剩的破烂行李,一路乞讨,一路逃命。他们不知道南方是否安全,但至少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溃兵也跟着逃,那些不想投降清军的明军士兵,要么被清军追杀,要么自己溃散,也加入了难民的队伍。他们不敢回乡,不敢停留,只能跟着人流向南,希望能找到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左梦庚、刘良佐的部下,有些不愿意投降清军,也带着残兵败将南逃。他们骂骂咧咧地说:“要老子投靠鞑子?那是不可能的!哪里不能吃饭?向南走,至少还能活!”
但南方的路,真的好走吗?
闯王来了,地主被抢,百姓没粮。
官军来了,征粮征劳役,百姓被逼死。
溃兵来了,烧杀抢掠,比土匪还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