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不管是深是浅、先搞起来再说。
河滩地的篝火噼啪作响,架在上面的铁锅里,混合着缴获米粮和原来降兵抢来的鸡鸭羊肉,此刻还在糊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叫唤。新收降的四十多号兵痞眼巴巴地看着,喉结上下滚动,却没人敢乱动。赵高翔站在锅边,目光沉静如水,心里却比这锅沸粥还要滚烫。
“必须快!” 他深知,人心散逸如沙,稍有迟疑,这点刚刚靠杀人立威和虚无承诺聚起的势头就可能烟消云散,甚至反噬自身。
“刘叔,”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粥好了,先紧着伤员。尤其是韩虎兄弟,多捞点干的,他流血流得多,得补补。”
被点到名的韩虎,靠坐在不远处,脸色依旧苍白,闻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赵高翔用眼神制止了。“谢…谢把总…”他声音虚弱,但那双虎目里却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被重视的激动。这个小伙子,伤得最重,刚才混战时却一声没吭,硬撑着想要帮忙,赵高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
热粥优先分到了伤员手里,不管是新降的还是原来的流民。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新降的士卒们眼神缓和了些许。至少,这个新头儿,不是只顾着自己享福的人。
看着众人开始狼吞虎咽,赵高翔知道时机到了。他朝王秀楚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了河滩边那块半人高的大石头。火光骤然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高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嘈杂的吞咽声和低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河水潺潺的流动声。数十道目光聚焦在石头上两人身上,有好奇,有疑虑,有麻木,也有隐隐的期待。
王秀楚深吸一口气,尽管儒衫破旧,腿伤未愈,但他努力挺直了脊梁,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清晰洪亮的声音说道:
“诸位将士,各位乡亲!在下姓王,名秀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看到一些人露出茫然之色,便加重了语气,“乃大明督师、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史可法史公,麾下幕僚!”
“史督师”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波澜。无论是原班人马还是新降士卒,脸上都露出了震惊、敬畏和复杂的神情。史可法的名声,在江北之地,就是忠义的象征!
王秀楚语气悲怆而沉痛:“扬州城破,史公壮烈殉国,以身报朝廷!王某无能,未能追随史公于地下,苟全性命至此,实乃奇耻大辱!”他话锋一转,手指向身旁的赵高翔,声音陡然拔高,“然,天不亡我大明!忠义之气不绝!这位赵把头,于万军围城中浴血厮杀,保护百姓,突围而出!更于方才,阵斩投敌叛将,收纳诸位迷途知返之义士,矢志抗清,此乃真豪杰也!”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王某虽一介文人,亦知权变!今以史公幕僚之名,暂表赵把头为千总之职!望诸位弟兄,念及国仇家恨,摒弃前嫌,倾心辅佐赵千总,整饬行伍,共赴国难,以慰史公及万千死难同胞在天之灵!”
一番话,有理有据,抬出了史可法的大旗,赋予了赵高翔官职的“合法性”,更将所有人的行为拔高到了“为国为民”的高度。不少士卒,特别是那些原明军出身的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王秀楚退后半步,将舞台完全让给了赵高翔。接下来,该主角登场了。
赵高翔上前一步,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已带风霜之色脸庞,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底下每一张面孔。他知道,王秀楚那套忠义大道理有用,但不足以让这些只为吃粮活命的大头兵真正归心。得来点更实际的。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那些历史上着名的煽动家形象,马丁·路德金的激情澎湃,那个落榜美术生的歇斯底里和极具蛊惑力的肢体语言… 对,要简单,要粗暴,要画大饼,要戳痛点!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扩张,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河滩上响起,甚至压过了火声水声:
“弟兄们!王先生是文化人,读书多,讲的是大道理!我赵高翔,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就跟大家说点掏心窝子的实在话!”
这一嗓子,直接把所有文绉绉的气氛吼没了,所有人都愕然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王先生说了,我是千总了!好!那你们跟着我赵高翔,就是千总麾下的正经官兵!不是溃兵,不是流寇!”他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极大,充满力量感,“好好干,拿出爷们儿的样子来!杀鞑子,立功劳!把头、哨官、守备!甚至游击、参将!将来大家都有份! 我赵高翔把话放在这儿!”
功名利禄! 这是最直接的诱惑!底下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咱们马上就去投奔靖南侯黄得功黄大帅!那是真英雄,好汉子!跟着他,杀鞑子,报国仇!”他继续描绘蓝图,“王先生跟黄大帅有交情!咱们去了,就是正牌子的王师!粮饷、军械、盔甲、顿顿饱饭!管够!” 他用力地拍着胸脯,发出砰砰的响声,“跟着我,别的不敢说,让你们吃上饱饭,穿上暖衣,拿到该拿的饷银,我赵高翔拼了命也给你们办到!该分的财宝、该有的女人大家伙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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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穿暖! 这是最底层的需求,也是最现实的承诺。许多士卒的眼睛亮了。
然后,他语气猛地一沉,声音变得低沉而极具压迫力,仿佛在诉说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
“咱们当兵卖命,图啥?不就图个活命,图个吃饱饭吗?对不对?”
底下有人下意识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