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放下笔,烛火映在纸上最后一行字。她合上公文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夜风立刻吹了进来,带着城中隐约的乐声和人语。
她听见远处传来琴音,是民间常用的七弦琴,曲调不复杂,但许多人一起弹,连成一片。街角有孩子跟着节拍拍手,老人在门口轻声哼唱。这种声音以前很少听到。如今不同了。
她转身走出书房,披上一件素色长裙,没有戴冠,也没有带随从。守门的侍卫看见她,刚要行礼,她摆了摆手。侍卫立刻安静下来,退到一旁。
她沿着宫道往广场走去。路上行人不少,都是往王宫方向走的。有人提着灯笼,有人抱着乐器,还有背着画板的年轻人。他们不知道她是君主,只是让出一条路,低头走过。
王宫大门已经打开。平日只有官员能进的地方,今天所有人都可以进去。宫墙上挂满了画,全是各地送来的作品。有画山川的,有画田地劳作的,也有画孩童在树下玩耍的。每一幅下面都写着作者的名字和来自的村庄。
雕塑摆在庭院里。最大的一座是农妇挑水的样子,肩上的扁担弯成弧形,脸上有细小的皱纹。旁边一个小男孩伸手去摸她的衣角,被母亲轻轻拉住。
艾琳站在那座雕塑前看了很久。她记得西岭郡试点刚开始时,也有一个老农说过类似的话:“我们不怕干活,就怕办一件事跑十趟。”
她继续往前走,来到中央广场。这里搭起了临时舞台,乐师们正在轮换演奏。一位盲人老者坐在台上,手里抱着一把旧琴。他弹的是一支古调,节奏缓慢,音色沉稳。
台下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一曲结束,老人将琴放在一旁,端起酒杯,往空中洒了一点。这是祭奠先师的老规矩。周围的人也纷纷低头。
艾琳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老人听见脚步声,侧了侧头。
“刚才那首曲子,”她说,“是从北境传来的吧?”
老人点头。“是我师父教的。他年轻时走过雁门关,听过边民唱歌。回来后改成了琴谱。”
“曲子里有风声,也有马蹄声。”她说,“但现在听来,没有杀气,只有回响。”
老人笑了。“你能听出来?”
“我最近常听边境的消息。”她说,“那边也在变。关口开了市集,牧民和农夫开始交换货物。前几天还有人说,看到敌国的孩子来买糖吃。”
老人缓缓点头。“那就对了。艺术不是用来打仗的。它是让人记住日子怎么过的。”
他又拿起琴,换了一首轻快的调子。台下有人开始跟着打拍子,小孩绕着舞台跑圈。
艾琳起身离开舞台,慢慢走向高台。那里视野最好,能看到整个庆典。
绘画区围满了人。一群少年挤在一幅画前,那画的是暴雨中的堤坝,人们扛着沙袋奔跑。画面一角有个小女孩站在屋檐下,手里举着一盏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