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合上《合垣律典·初编》,封面上的烫金标题在晨光中微微反光。她没有动笔,也没有叫书记兵进来收卷。那页空白依旧空着,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写的时候。
她站起身,把律典抱在怀里,走出了议事厅。
外面天刚亮,雾很重,广场上的石板路泛着湿气。人还不多,三三两两从村道走来,脚步踩在泥水里发出闷响。几个士兵站在高台两侧,披着厚斗篷,手扶剑柄,看着稀疏的人群发愣。
艾琳走到台前,把律典放在木桌上。她看了一眼远处的旗杆,令旗还没升起。
“去拿火把。”她说,“沿着路两边摆。”
士兵立刻行动。不一会儿,十几支火把被点燃,插进铁架里。火焰跳动,驱散了些许寒雾。铜锣声也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从东边传到西边。
人群开始聚集。老人拄着拐杖,妇女抱着孩子,青壮跟在后面。有人抬头看高台,有人低头搓手取暖。他们离得远,不敢靠前。
艾琳让人把三块大木匾抬上来。每块匾上都用粗墨写着放大的法条,挂在台子三个方向。字是黑的,背景刷成浅黄,远远就能看清。
“这样还不够。”她说。
她转身对身边一名士兵说:“你来念第一条。”
士兵挺直腰,打开卷轴,声音有些抖:“第……第一条,凡耕作者,每年缴三成租粮,即可自由迁徙,地主不得强留。”
他念得很慢,中间卡了两次。台下有人皱眉,有人小声说话。一个老头摇摇头:“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
艾琳接过卷轴,站到桌前。
“我来说。”她说。
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楚。
“第一条:你种地,交三成粮,剩下的归你自己。你想去哪儿,没人能拦你。”
她停了一下,看向台下角落里的一个老兵:“张五,你是北岭屯出来的,以前能随便走吗?”
老兵走出来一步,声音沙哑:“不能。跑了被抓回来,打断腿。”
“现在可以了。”艾琳说,“这就是法律。谁拦你,你就去村监督组告他。要是监督组不管,就把这面旗带去合垣城。”
她指向旗杆。
黑底金边的令旗升了起来,在风中展开。
全场安静了几息。然后有人低声重复:“可以走了……能自己选地方了……”
一个年轻农妇拉着丈夫的手问:“那以后孩子还能当农奴吗?”
艾琳答:“不能。从今天起,没有人天生是奴。只要你肯干活,就是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