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税官的靴子陷在泥里,他没力气拔出来。夜风刮过耳畔,带着山林腐叶的气息,也裹着火油烧尽后的焦味。他跪在地上喘了口气,手撑着湿冷的土块,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身后残兵七零八落,有人拄着断矛,有人抱着头蹲在路边,没人说话。
他终于把脚从泥中抽出来,鞋底只剩半片。他不回头,一步步往前走,肩甲裂口处渗出的血已经干了,结成一道硬痂。他知道那村子不会再追来,但他们也没赢——那种整齐划一的反击、隐蔽有序的调度,不是一群农夫能有的本事。
镇门出现在前方。守卫举着火把,照见他空着手、披散着头发的模样,迟疑了一下才喝问口令。包税官从怀里摸出铜牌,递过去时手指发抖。守卫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才放他进去。
“其他人呢?”守卫问。
“营地待命。”他说,声音像被砂石磨过,“我没让他们进镇。”
守卫点头,没再多问。他知道这位平日趾高气昂的税吏,今夜丢了脸面,也丢了人马。
包税官独自穿过街巷。石板路映着昏黄灯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不敢想小贵族会如何发作。那场败仗不是偶然,是彻头彻尾的溃败。村民不是被动抵抗,而是主动设伏、分路夹击,甚至精准切断了他的指挥链。那个女人……她站在鼓台边缘下令时,眼神冷静得不像凡人。
他推开府邸侧门,门轴发出刺耳声响。厅内烛火未熄,案几上还摆着半杯冷茶。小贵族坐在主位,披着深色外袍,正翻看一份田亩册。
“你回来了。”小贵族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一个人?”
包税官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回大人,征税未成。”
小贵族放下册子,指尖敲了敲桌面:“说清楚。”
“山村已有防备。他们设陷阱、修了望台,藏有火油与自制长矛。我带去的人刚入村口,便遭伏击。左翼被火油逼退,右翼遭石阵压制,主道上有埋伏手突袭,青壮分三路包抄,战术分明。”
小贵族冷笑:“你是说,一群种地的,打得你丢盔弃甲?”
“不是普通村民。”包税官低头,“有个女子指挥全局。她下令如行云流水,每一波攻击都有章法。我们试图强攻南墙,却被火油封路;改攻西坡,又被滚石砸乱阵型。后来她亲自带队迂回,截断传令兵,我方彻底失联。”
“废物。”小贵族猛地拍桌,“十个民兵打不过几十个农奴?你还带了铁链和刑具,竟连一个村子都压不住?”
包税官伏地不动:“非战之罪。那村已成壁垒。他们有暗哨、有轮值、有伤员调度,连妇孺都能投掷火罐。我们伤亡过半,武器被缴,三人被俘,一人当场毙命。我若不撤,全军覆没。”
厅内沉默片刻。小贵族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
“你说有个女人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