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黑山骸谷,余烬点兵

刀疤脸的叫嚣戛然而止!

一道沉重的破空之声撕裂了洞内的紧张空气!只见一道乌黑的闪电从洞口方向激射而入!

“噗嗤!”

一柄造型狰狞的漆黑重刀,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刀疤脸的胸膛!恐怖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猛撞,“咚!”地一声闷响,将他整个人牢牢钉死在冰冷的岩壁上!刀疤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刀柄,喉头咯咯作响,鲜血瞬间染红了破旧的袄子,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洞内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残兵还是流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暴烈的杀戮惊得魂飞魄散!所有人骇然转头,望向洞口那逆光而立的身影!

皮袄破碎处,露出里面翻卷着、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全靠手中拄着的一根临时削制的粗糙木杖支撑。风雪吹乱了他纠结肮脏的头发,露出一张被冻伤和污垢覆盖、却线条冷硬如岩石的脸。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冰冷凝固,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如同两口埋葬了所有希望的寒潭。他的目光扫过洞内惊惶的众人,最后落在那独眼汉子脸上,声音沙哑、冰冷,不带一丝起伏:

**“赵铁柱的兵…还是王石头的人?”**

独眼汉子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死死盯着那张虽然污秽不堪却刻骨铭心的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手中的卷刃腰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向前扑跪,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狼帅?!老天爷啊…您…您还活着?!” 巨大的震惊和悲喜冲击着他,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瞬间泪流满面,“石头将军…他…他战死在鹰嘴岩西坡了!他带着我们最后百来个兄弟断后,就是为了护住这点逃进山的种子…他说…他说…”

独眼汉子哽咽着,猛地指向岩洞内侧一处被篝火映照的岩壁。上面,用刀尖深深镌刻着几行歪斜却力透石壁的字迹:

> **“将军走前说…等您来。”**

篝火噼啪炸响了一颗火星,映亮了那行字,也映亮了洞内所有残兵骤然亮起、充满希冀又混杂着无尽悲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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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忠骨埋冰,薪火暗藏**

残存的朔方兵只剩十七人,其中三人高烧不退,已是弥留之际。流民抢夺的根源,是岩洞深处一处隐秘岩缝里藏着的最后半袋冻得硬邦邦的黍米——这是王石头留给残兵们熬过严冬、等待主帅的最后希望。

面对洞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流民们绝望又贪婪的眼神,李长天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几个同样面黄肌瘦、如同惊弓之鸟的流民,最终落在那袋黍米上。

**“分他们一半。”** 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独眼汉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和不解:“狼帅!可他们刚才…”

**“想活命,就跟上。”** 李长天打断他,手中临时削制的木杖猛地抬起,尖端指向流民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身体相对完好的瑟缩少年,“你,带路去西坡。” 那少年惊恐地看着地上刀疤脸的尸体,又看看李长天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忙不迭地用力点头。其余流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抢过残兵们扔过来的一半黍米,缩回洞内最阴暗的角落,再不敢抬头。

风雪更急。在少年流民的带领下,李长天和还能行动的残兵们(留下两人照看重伤员),顶着刺骨的寒风,艰难地跋涉向鹰嘴岩西坡。

西坡的景象,如同地狱的冰封画卷。

数十具朔方军将士的尸身,被严寒永远地定格在冲锋的姿态。他们或前仆,或半跪,或相互搀扶,至死结成一个残缺却依旧不屈的战阵!积雪覆盖了他们大半个身躯,凝结的冰凌挂在眉梢胡须上。一杆断裂的“李”字大旗,半埋在深深的积雪中,旗面早已被撕裂,布满了箭孔和焦黑的痕迹——**是赵军特有的火箭焚烧留下的印记!** 旗帜撕裂的边缘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如同无声的控诉。

王石头魁梧的身躯半跪在战阵的最前端。他身上的铁甲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胸腹处插着数支箭矢,一支长矛贯穿了他的肩胛。他怒目圆睁,虬髯戟张,脸上凝固着最后一刻的狂怒与不甘,一手拄着断刀,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半截染血的令旗,仿佛仍在指挥冲锋。

李长天沉默地看着。他走到那杆断旗旁,没有言语,只是将沉重的“吞岳”插在一旁,然后俯下身,用那双布满冻疮和伤口的手,开始挖掘冻得如同铁石般的冻土。没有工具,他就用“吞岳”的刀背去砸,用手去抠。坚硬的冻土和冰碴刺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渗出,染红了白雪。

残兵们明白了他的意思。独眼汉子第一个红着眼睛跪倒在地,徒手疯狂地刨挖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指甲翻裂,指骨砸在冻土上发出闷响,无人喊痛,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在风雪中回荡。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