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逐渐平息，取代魔族通道嘶吼的，是海浪不知疲倦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以及劫后余生者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天空中的暗红色旋涡缓缓消散，铅灰色的云层重新聚拢，将稀薄的月光隔绝在外，唯有远处海平线尽头，透出一丝黎明的惨白微光，映照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涩与沉重。

峭壁之下，魔族通道被彻底封印的痕迹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焦黑扭曲，残留着淡淡的净化气息与魔气湮灭后的刺鼻味道。曾经喷涌魔气的裂缝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焦糊以及灵魂层面的疲惫感，无不诉说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

林枫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无相剑深深插入身旁的岩石，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低垂着头，焦黑的长发遮住了脸庞，只有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体内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经脉多处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五脏六腑因天雷的冲击和力量的过度透支而受损严重；左臂的魂魄之伤如同附骨之疽，乌黑色虽然被新生的雷符元力稍稍压制，却依旧在不断侵蚀；最麻烦的是丹田内的太虚雷符元婴，因强行榨取力量而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光芒黯淡，陷入了深度的自我封闭修复状态，无法再提供丝毫灵力。

他现在，就是一个空有境界外壳、实则油尽灯枯的残破之躯，连最简单的疗伤法诀都无法运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徘徊。他能感觉到瑶光仙子正在艰难地移动，能听到石皇压抑的痛哼，能感受到怀中幼狐赤焰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体温和心跳。

赤焰……想到那小东西最后舍身阻拦鬼无影的一幕，林枫的心脏就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勉强抬起未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探入衣襟，触摸到那团柔软而冰凉的小小身躯。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让他稍稍安心，但那焦黑的尾巴尖触感，却又让他无比自责与怜惜。

“咳咳……林……林枫……”旁边传来瑶光仙子虚弱的声音。她将昏迷的舒婉儿和白发的孟浪安置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岩后，又搀扶着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石皇靠坐过来。她自己也是脸色苍白如纸，星辰罗盘黯淡无光，显然到了极限。“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通道封印的动静太大……恐怕会引来……其他麻烦……”

她说得没错。虽然魔族通道被暂时封印，但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或者是否会有妖族的追兵、乃至其他觊觎太虚血符（虽已耗尽力量消散，但其残留气息可能被感知）的势力被吸引过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随便来一个金丹期的敌人，都足以将他们全灭。

林枫艰难地点了点头，试图站起来，却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全靠无相剑支撑才稳住身形。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丹田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元婴毫无反应。

“你……你别动！”瑶光急忙道，眼中满是忧虑，“你伤得最重……我和石皇前辈……还能勉强支撑……”

石皇靠坐在岩石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林枫，又指了指东方，沙哑道：“小子……别逞强……留得青山在……老子……还等着你……请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