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伦西亚学院的二年级生们,被卷入了一年中最狂热也最焦灼的季节。
空气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息,走廊的窃窃私语与图书馆深夜不熄的灯火,都在宣告着一件事——他们必须在名为“未来”的十字路口,做出抉择。
无论是魔法部的学徒还是骑士部的预备生,都必须向心仪的魔塔或骑士团递出那封沉甸甸的“研修申请书”。
即便是那些注定要回归领地、继承家业的贵族子弟,也无法逃脱这项硬性规定。
想拿到毕业凭证,就必须在外部组织完成至少两次魔法研修,带着结业证明归来。
于是,每到此时,一场无声的人才争夺战便会打响。
渴望新鲜血液的组织们纷纷抛出橄榄枝,一封封烫金的邀请函飞入学业最优异、家世最显赫的学生手中。
他们许诺在毕业前全额资助学费、提供顶级的研究支持,只为换取一个研修名额。
而丽芙,二年级的首席生,正身处这场风暴的中心。
“那个……丽芙,这次研修,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
“丽芙?”
凯伦的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波澜。
“啊……嗯?”丽芙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
“研修啦,研修!你到底打算申请哪里?”
“……还没……想好。”
凯伦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朋友,最近像一株失了水的花,迅速枯萎。
她总是独自一人,在窗边,在角落,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茫得令人心疼。
课堂上,那只永远高高举起的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教授提问时的茫然无措。
这在向来才思敏捷的丽芙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本就纤瘦的身形,如今更是在食不下咽的折磨中,变得形销骨立,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一个猜测,在凯伦心中渐渐成形。
“啊,难道说……是因为小卖部关门了?”
“唔……!”丽芙的肩膀猛地一颤。
“真是的,那位老板也太任性了!就算要走,好歹提前一周通知你这个兼职生一声吧?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
“丽芙?”
“我……我失陪一下,去趟盥洗室。”
“喂!丽芙!马上就要上课了啊!”
冰冷的盥洗室里,隔间门“咔哒”一声落锁。
那瞬间,强撑的堤坝轰然崩塌。
丽芙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珠决堤而下,砸在冰凉的洗手池里,漾开一圈圈破碎的涟漪。
晃动的水光中,罗万那张冷硬如霜的脸庞倏然浮现,一股灼心的酸涩猛地冲上喉头,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与男爵大人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毫无关系。
他们之间,自始至终,什么也不是。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在小卖部买面包时,他不动声色地将隔夜的旧款换成刚出炉的温热新品。
每当听见“男爵大人”的称呼,她便脸颊绯红;而他则用促狭的玩笑,让她耳畔愈发滚烫。
他们并肩坐在柜台后,他为她解答晦涩的词句,或是在深夜的静谧中,护送她回到宿舍楼下……
那些温暖的、被她珍藏的碎片,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影。
诚然,毁掉小卖部是她的不对,可他明明说过——
——这等建筑算什么?重要的是您身在其中,难道不是吗?
“我……比这里更重要……您明明是这么说的……!”
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无尽的委屈。
那句让她不要去危险前线、希望她留在身边的话,难道也只是逢场作戏吗?
难道,那个在心底悄悄种下羞涩花苞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吗?
在隔间里将哭声尽数咽下,丽芙平生第一次,逃了课。
那天之后,她鼓起勇气,数次想去小卖部道歉。
但那栋小楼的卷帘门彻底落下,像一道冰冷的铁幕,密不透风,拒绝着一切靠近。
时间从不为谁的彷徨而停驻。
在紧闭的门前徘徊的日子里,决定研修魔塔的最后期限,终究还是到了。
那晚本想在与他的晚餐上说出口的话——她可能很快就要辞去兼职了——也再无传达的必要。
“丽芙,你刚才去哪……天哪!你的眼睛怎么了?红成这样,哭过了?”
“没什么。”
面对朋友关切的视线,丽芙只是摇摇头,将空荡教室里自己桌上的笔记默然收拾好。
十二联盟不收研修生,摇光魔塔从一开始就不在考虑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