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旗在聚义厅穹顶猎猎招展,浓稠的猩红仿佛随时会滴落,将下方黑曜石地面染成血池。狂热的宣誓声浪在森严的大厅内回荡、撞击,最终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与未散的惊悸。
林醉端坐于玄铁蟠龙宝座,玄袍下的身躯如同濒临碎裂的玉雕,每一寸玉骨都在无声地呻吟。引爆“混沌元胎”的反噬、百日铁棺的蚀骨酷刑、强杀岳昆仑的搏命消耗……此刻如同万钧山岳,死死压榨着这具残破躯壳的极限。右瞳深处那点深紫毒芒,虽凶戾不减,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膻中穴撕裂般的剧痛,喉咙深处翻涌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燃烧着紫焰的右瞳缓缓扫过下方。
一张张或狂热、或惊惧、或隐忍、或算计的脸,在血月旗投下的不祥红光中明暗不定。短暂的臣服之下,是汹涌的暗流。雷霸被钉穿在地的残躯尚未冷却,粘稠的血泊在夜明珠惨白的光线下泛着暗光,无声地警告着所有人。但林醉深知,恐惧催生的忠诚,如同沙上堡垒。
“陈枭。”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骚动。
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天罗统领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头颅深埋:“属下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整肃盟务。”林醉染血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玄铁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岳昆仑旧档,三日内,尽呈于我。凡有隐匿…” 她顿了顿,右瞳紫芒幽幽一闪,锁定了下方一名眼神闪烁、试图向后缩的灰衣老者——那是掌管盟内卷宗的“书剑堂”长老,“…诛三族。”
被目光锁定的灰衣老者浑身剧颤,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软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渍。刺鼻的臊味弥漫开来。
“是!盟主!”陈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嗜血的亢奋。
“另,”林醉的目光移开,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传令各州分舵,三日之内,舵主以上,齐聚总盟。逾时…视同叛逆。”
“遵命!”陈枭领命,眼中凶光闪烁。他知道,这是清洗的开始,也是他向新主献上更大投名状的机会。
“散。”林醉闭上眼,仅剩的右瞳紫芒也隐入眼睑之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宽大的玄袍下,嶙峋的肩胛微微起伏,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
众人如蒙大赦,大气不敢出,垂首屏息,如同潮水般无声退去。沉重的聚义厅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血月的光。厅内只剩下夜明珠惨淡的光晕,映照着宝座上那道浴血残破的身影、扶手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以及地上那滩尚未凝结的、属于雷霸的暗红。
死寂,如同实质的冰水,再次包裹了林醉。
剧痛如同苏醒的毒龙,在四肢百骸疯狂肆虐。膻中穴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玉骨密布的裂痕,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呻吟。蚀骨兰的残毒在经脉中游走,带来灼烧与冰寒交织的麻痹。丹田空乏,如同被彻底掏空的黑洞,连引动一丝劫厄丹的余烬都成为奢望。
她艰难地抬起手,玄袍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布满污血裂痕的玉色小臂。指尖颤抖着,试图凝聚一点月华之力压制伤势。然而,魂契已烬,识海枯竭,那缕曾经坚韧的守护之力早已消散在轮回的彼岸。唯有伯言最后那缕守护意志的余温,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剧痛的黑暗深渊边缘,摇曳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
活下去…璃…
无声的叹息在灵魂深处回荡。
指尖颓然垂下,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冷汗浸透了内里的单衣,紧贴着冰冷的玉骨,带来刺骨的寒意。她靠在冰冷的玄铁椅背上,闭上眼,牙关紧咬,承受着这具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反噬。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厅外响起,带着刻意的谨慎。
“盟主。”是陈枭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石门,压得极低。
林醉缓缓睁开眼,右瞳紫芒重新燃起,虽微弱,却冰冷依旧。“进。”
石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陈枭侧身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托盘,上面堆满了厚厚的卷宗、名册以及几块代表着各州分舵最高权力的令牌。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气息精悍的天罗组心腹。
陈枭将托盘恭敬地放在宝座旁的石阶上,垂首道:“禀盟主,岳昆仑密档及盟内核心卷宗、各州分舵令牌、名册皆在此处。属下已初步筛检,剔除明显作伪及无关紧要者。”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另…属下在清理岳昆仑密室时,发现此物。”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漆黑的盒子。盒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他双手奉上。
小主,
林醉染血的指尖接过盒子。入手沉重冰凉,一股阴寒之气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她右瞳紫芒微微跳动,仔细端详。盒子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缝隙,仿佛天生如此。
“此盒材质不明,坚固异常,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岳昆仑似极其珍视,藏于密室最深处夹层,以‘玄阴铁’封存。”陈枭补充道。
林醉指腹缓缓摩挲着冰冷的盒面。触感温润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尝试输入一丝微弱的力量,盒子毫无反应,如同死物。然而,当她指间残留的、属于岳昆仑的干涸血渍无意中沾染到盒子表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