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亮透时,村里的烟囱陆续冒起炊烟,二娃家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叫得欢,昨天夜里烧余蛊的焦糊味散了,风里只剩艾草的清苦和地脉返上来的暖香。狗剩帮石勇擦了擦掌心残留的金光,刚要去灶房热粥,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怪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挠木头。
“咋回事?”石勇扶着门框往外看,只见村西头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下,蹲着个黄乎乎的东西——是只半大的黄皮子,正用后爪直立着,前爪抱着块沾泥的石头,一下下往老槐树的树干上磕,动作竟像人在“叩门”。更怪的是,黄皮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狗剩家的方向,瞳孔里泛着点绿光,不像是野物该有的眼神。
狗剩刚要走过去,就被隔壁的王奶奶拽住了胳膊。王奶奶是村里唯一的老出马仙,家里供着胡三太爷的牌位,平日里少言寡语,此刻却脸色发白:“别过去!这黄皮子不是来求食的,是来‘索恩’的——你看它磕树的节奏,三轻两重,是咱们东北‘仙门’里的叩恩礼,可它怀里的石头沾着血,是‘索’不是‘谢’。”
话音刚落,那黄皮子突然停了动作,猛地把石头往地上一摔,石头裂开个缝,里面竟裹着根半干的地脉草——正是昨天教主撒的地脉草粉的原草。接着,黄皮子“嗷”地叫了一声,转身就往村西的黑瞎子沟跑,跑几步还回头望一眼,像是在引路。
“坏了。”王奶奶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绳,“昨天清余蛊时,地脉撑裂的缝肯定通到了黄皮子的老窝,咱们撒的草粉伤了它们的崽,这是来找咱们‘讨说法’了。东北的黄皮子记仇也记恩,可这只带着血石来,是没打算善了。”
果然,当天下午就出了事。二娃家晒在院里的玉米棒子被翻得满地都是,每根玉米上都留着两个尖牙印;李大叔家的三只母鸡不见了,鸡窝里只留下几根带血的羽毛,羽毛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黄”字——是黄皮子用爪子蘸着鸡血画的。
“这是冲咱们来的!”石勇攥紧了令牌,掌心的金光又泛起一点,“昨天就属咱俩撑地脉最久,地脉草粉也是对着咱俩撑的方向撒的,它们认定是咱俩伤了它们的窝。”
王奶奶从家里抱出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三炷香、一碗清水,还有个小小的胡三太爷木像:“今晚月上中天,咱们去老槐树下跟它们‘谈’。黄皮子有灵性,能通人语,可要是谈不拢,就得请保家仙出面了——只是这黑瞎子沟里的黄皮子群,领头的是只活了几十年的‘黄三太奶’,不好对付。”
天黑透后,月亮刚爬过老槐树的树梢,狗剩、石勇跟着王奶奶往村西走。刚到槐树下,就听见树洞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接着从树后、草堆里钻出十几只黄皮子,都用后爪站着,围着中间一只浑身白毛的老黄皮子——这只老黄皮子比别的大一圈,耳朵上缺了个口,脖子上还挂着个用红绳串的铜铃铛,正是王奶奶说的黄三太奶。
“你们伤了俺的崽,毁了俺的窝,得赔。”老黄皮子突然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像个掐着嗓子说话的小孩,吓得石勇往后退了半步。王奶奶却镇定地把香点上,插在树下:“黄三太奶,地脉里的余蛊要毁村子,我们撒草粉是为了保人,不是故意伤你家崽。你要赔,说个数,村里能凑的都给你。”
老黄皮子歪了歪头,铜铃铛“叮”地响了一声:“俺不要粮食,也不要钱。黑瞎子沟里有个黑瞎子洞,洞深处有块‘暖玉’,是地脉漏出来的灵气结的,你们把玉取来给俺,这事就算了。要是取不来——”它爪子往地上一按,旁边一只小黄皮子立刻叼来一根鸡毛,老黄皮子一口咬断,“俺就把村里的鸡全叼走,再让你们晒不成一粒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