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冰冷的潮水般退去,首先回到刘忙感知中的,是浓郁的药草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他艰难地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视野里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是赵云。
他身披甲胄,神情凝重,眼下带着一片青黑,显然是数日未曾安眠。
“主公,您醒了。”赵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刘忙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想开口,却只发出一阵干咳。
赵云连忙端过一碗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清凉的液体滋润了焦灼的咽喉,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昏睡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张允临死前的诅咒,那些在梦中不断撕扯他神智的冤魂……整整三日,他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亲身经历着每一份绝望与痛苦。
“密档……”刘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赵云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凑到他耳边:“子龙已派人连夜核验,卷宗确为蔡瑁亲笔,上面附有曹操的回信印玺,是真品。更惊人的是,我们顺藤摸瓜,查清了当年力保蔡氏、如今在荆州士人中德高望重的蒯良……其胞弟蒯祺,正是此次篡改税赋账册的主谋。”
这个名字让刘忙的瞳孔骤然一缩。
蒯祺,那个在幕僚席中言辞恳切,处处为荆州士人着想的文士。
原来一切的根源,竟藏得如此之深。
他缓缓闭上眼,心口处那道沉寂了三日的金流微不可察地颤动起来。
一道冰冷的意念在他脑海中浮现:【警示:反噬归流可进行试用,但宿主当前精神状态极度危险,强行使用或将导致不可逆的神魂损伤。】
刘忙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
他想起了梦中那个被逼得投井的少女,想起了那个抱着孩子尸身痛哭的老农,想起了张允记忆里无数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那就……再借一次恨。”他轻声说,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会审再开,整个江陵府衙的气氛比三日前更加凝重。
刘忙坐着轮椅被推上主座,面色虽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堂下,马良手持一卷泛黄的残卷,声音清朗而坚定,响彻大堂:“诸位请看,此乃我等从范阳张氏密室中寻得的‘荆防图’第三卷。图中详细标注了江陵各处水门、粮仓、伏兵位置,甚至还有几条不为人知的暗道。经邓羲先生与府库旧档反复比对,笔迹确为蔡瑁亲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将另一本账册放在图卷旁边:“而这本收税账册所用的密码暗记,与此图之中的标注手法,完全一致。”
铁证如山。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猛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正是已故名士王粲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