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塞北的沙尘,掠过燕山余脉的褶皱时,已带上了几分灼人的暖意。扩廓帖木儿勒住胯下那匹汗血宝马的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匹马是他去年平定漠北时,从乃蛮部首领手中夺得的珍品,此刻却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潜藏的危险。
“将军,前面便是黑松林谷,过了这道谷,再行三十里就能望见大都的北城墙了。”副将阿古拉催马上前,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到时候咱们与城里的守军前后夹击,那些明军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扩廓帖木儿眯起眼,目光扫过谷口两侧陡峭的山壁。岩壁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像是老人脸上松弛的皱纹,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听起来竟有几分诡异。他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不安,伸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那刀鞘是用上好的鲨鱼皮制成,镶嵌着七颗东珠,是元顺帝亲赐的信物,此刻却凉得刺骨。
“传令下去,让前锋营派五十名探马先行,仔细探查山谷两侧的动静。”他沉声道。
阿古拉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将军这是多虑了!常遇春那厮此刻怕是还在大都城外啃城墙呢,哪有功夫来这荒山野岭设伏?再说,咱们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就算他真有胆子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周围的几名千户也跟着哄笑起来,语气里满是不屑。这些日子,他们从山西一路驰援大都,沿途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早已把明军当成了不堪一击的草寇。在他们看来,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明军副将常遇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扩廓帖木儿眉头皱得更紧。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说常遇春突然撤了大都城下的包围,带着主力消失在了燕山方向。当时他只当是明军粮草不济,被迫撤军,可此刻站在谷口,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兵法有云,‘骄兵者,必败’。”他正想再叮嘱几句,身后却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负责殿后的万户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急色:“将军!不好了!咱们的后队……后队好像被人盯上了!”
扩廓帖木儿心头一沉,刚要下令整军,就听见谷口两侧的山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那哨声短促而急促,像是某种信号,紧接着,山壁上的藤蔓突然被人掀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
“不好!有埋伏!”阿古拉惊声尖叫,话音未落,就见无数火把从山上扔了下来。那些火把裹着浸透了油脂的麻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落在谷底的元军队伍里,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放!”
一声暴喝从山顶传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山谷之中。紧接着,滚木礌石如暴雨般砸了下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谷底的元军。元军士兵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被滚木砸中,当场骨断筋折;有人被礌石压在身下,发出凄厉的惨叫;还有的马匹受了惊,拖着主人四处狂奔,踩伤了不少自己人。
扩廓帖木儿脸色煞白,他猛地拔出弯刀,大声吼道:“慌什么!结阵!结阵反击!”
可混乱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控制。元军的队伍拉得太长,前队还没反应过来,后队已经被大火逼得连连后退,人马相踏,死伤惨重。就在这时,山谷两侧的密林里突然冲出无数明军步兵,他们手持长枪,结成密集的方阵,一步步向谷底推进。与此同时,头顶上箭矢如飞蝗般落下,遮天蔽日,元军士兵根本抬不起头来。
“弓箭手!反击!快反击!”扩廓帖木儿挥舞着弯刀,砍倒了一名慌乱逃窜的士兵,试图稳住军心。可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射中了他身后的旗手。那旗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绣着“扩廓”二字的大旗轰然倒地。
旗帜一倒,元军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四散奔逃,任凭将领们如何呵斥,都无济于事。扩廓帖木儿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常遇春竟然真的敢以主力设伏,而且布置得如此精妙,把他的十万大军牢牢困在了山谷里。
就在这时,山谷的出口处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闷雷在谷底滚动,让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颤抖。扩廓帖木儿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中,一面绣着“常”字的大旗正快速逼近,旗下一名身着银甲的将领,手持长枪,胯下骑着一匹乌黑的战马,正率领着一支骑兵精锐,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元军的心脏!
“常遇春!又是常遇春!”扩廓帖木儿的眼睛瞬间红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与常遇春交手过三次,每一次都以惨败告终。第一次是在太原城外,他的粮仓被常遇春夜袭,损失了十万石粮草;第二次是在大同,他的先锋营被常遇春全歼,连自己的亲卫都折损了大半;这一次,他本想借着驰援大都的机会一雪前耻,却没想到又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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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几名亲兵拼死冲到他身边,将他护在中间,“明军已经堵住了谷口,咱们只能从侧面的悬崖突围!”
扩廓帖木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只见明军已经完成了合围,元军士兵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明军肆意屠戮。他知道,大势已去,就算他留下来,也挽回不了败局。无奈之下,他只得咬了咬牙,跟着亲兵向侧面的悬崖逃去。
常遇春率领骑兵冲入元军阵中,长枪挥舞,如入无人之境。一名元军千户挥舞着弯刀向他砍来,他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刀锋,同时长枪一挑,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咽喉。那千户瞪大了眼睛,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