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幽暗的深海，在无边的死寂中漂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灵魂被撕裂般的钝痛。混沌洪流冲刷的余威，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晨曦，缓缓注入这片意识死海。

暖流所过之处，冰冷与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却。破碎的感知开始重新凝聚。最先恢复的是听觉，风声，很遥远，像是隔着厚厚的棉絮，呜呜咽咽，吹过林梢。然后是嗅觉，浓重的、带着土腥和草木腐败气息的泥土味，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冽的药香。

暖流越来越强，带着磅礴的生机，如同温柔的溪流，冲刷、抚平着意识中那些被混沌意志撕裂的沟壑。痛楚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新生般的酥麻感。

林小凡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透着微弱晨光的天空，以及几根虬结如鬼爪、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槐树枝桠。身下是冰冷坚硬、硌着骨头的碎石和湿漉漉的枯叶。

他依旧躺在后山老槐树下。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轰然涌入脑海——月下叩匣的恐怖、混沌空间的死寂、冷无锋那毁灭的一剑、莫老神秘的丹药……还有，识海中那一点灰蒙蒙的、蕴含着开天辟地般古老气息的……混沌微光！

他几乎是本能地内视识海。

那点“混沌微光”静静地悬浮着，光芒微弱却异常稳定，不再有之前的狂暴混乱，反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万物的本源气息。它就像一颗沉入深海的星辰，安静地散发着亘古的光辉。围绕着它，原本被混沌洪流冲击得如同废墟般的识海，正在被一种坚韧而玄奥的力量缓慢修复、加固。那是莫老丹药的力量，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废墟上重建家园。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暖流，正从四肢百骸深处源源不断地滋生！这股暖流精纯、凝练，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它沿着《基础引气诀》的运转路线，如同新开辟的江河，奔腾咆哮！

林小凡心中剧震！他立刻检查自身！

肋下断骨处，那持续折磨他的剧痛和酸胀感，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密连接的坚固感！后背爪痕和双臂鞭伤，只剩下几道暗红色的痂壳，酥麻微痒，显然已近痊愈！更让他惊骇的是，体内原本驳杂、虚浮、如同浑浊溪流般的灵力，此刻竟变得异常精纯、凝练！如同被反复淬炼提纯的水银，沉重而充满力量！在经脉中奔涌的速度和总量，远超受伤之前！甚至……远超他全盛时期！

炼气六层巅峰！距离炼气后期仅一步之遥！

而且，这灵力之中，似乎还融入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混沌气息？如同水银中掺入了极其细微的金砂，虽然微小，却让整个灵力的“质地”发生了难以言喻的蜕变！更加坚韧，更加……具有包容性！

“混沌本源微光……重塑根基……”林小凡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那看似要命的“叩问之务”，带来的馈赠竟是如此逆天！不仅修复了他几乎崩溃的魂魄之伤，更彻底洗练了他的灵力，夯实了根基，甚至让他修为精进了一大步！这简直是脱胎换骨！

“吱…吱咕…”一声微弱却带着明显喜悦的呼唤从怀中传来。

林小凡低头，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襟。煤球小小的脑袋拱了出来，黑曜石般的眼睛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比昨夜明亮了许多！它亲昵地蹭着林小凡的手指，发出细弱的“咕噜”声，小爪子轻轻挠着他胸口——那个装着神秘木匣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依恋和一种……满足感？仿佛昨夜那场恐怖的洗礼，对它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滋养”。

“小家伙…你也挺过来了…”林小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轻抚摸着煤球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小东西的神秘，绝不亚于那个木匣。

他挣扎着坐起身，动作虽然依旧牵扯着未愈的皮外伤带来刺痛，但体内那股新生的、凝练浑厚的力量感却异常清晰。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棵巨大的老槐树。

晨光熹微中，那道丈许长的焦黑剑痕如同巨大的伤疤，狰狞地烙印在粗糙的树干上，触目惊心！凝固的幽绿色树汁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整棵巨树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枝叶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再无昨夜那吞吐月华、妖力冲天的凶威，只剩下一种垂死的苍凉和……深深的怨念。

林小凡心中凛然。冷无锋那一剑，斩灭的不仅是树妖的凶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不敢在此地久留。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行动无碍后，小心翼翼地将气息恢复平稳的煤球重新藏好，又将那沉寂无声、如同普通木块的神秘木匣贴身放好。识海中那点“混沌微光”安静悬浮，如同最大的宝藏，等待他去挖掘炼化。

辨明方向，林小凡身形一晃，将《踏虚步·掠影》身法催动到极致。此刻他灵力精纯凝练，身法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如同融入晨风，在嶙峋的山石和稀疏的林木间无声穿梭，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体内新生的力量奔涌不息，驱散了重伤的虚弱，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小主，

当他悄无声息地回到演武峰外围的乱石堆时，天色已经大亮。演武峰上人声鼎沸，新一天的比试即将开始。

“林师兄！”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

李小鱼和张铁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他们之前藏身的角落里焦急地踱步。当看到林小凡完好无损（至少表面如此）、甚至气息比昨日更加沉稳凝练地出现时，两人都惊呆了！

“林师兄！你…你没事？！你去哪了？！吓死我们了！”李小鱼扑过来，眼圈通红，上下打量着林小凡，看到他身上未愈的结痂和破烂的衣物，心疼不已。

张铁牛则围着林小凡转了两圈，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和困惑：“林师兄…你…你好像…不一样了？”憨厚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林小凡体内那股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没事，找了个僻静地方调息了一下，恢复得不错。”林小凡简短地解释，避开了后山的惊险，“大比怎么样了？我下一场对手是谁？”他必须尽快了解情况。

“林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李小鱼抹了把眼泪，小脸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你昨天赢了三场，已经是丙字组八强了！今天上午就是八进四！你的对手……”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是赵猛！就是那个赵虎的堂兄！炼气六层巅峰的体修！据说…据说他放话了，要在擂台上替他弟弟报仇，把你…把你废了！”

赵猛！赵虎的堂兄！

林小凡眼神瞬间冰冷。果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赵虎被空间裂缝吞噬，这笔账，赵家自然算到了他头上。

“赵猛…”林小凡咀嚼着这个名字，识海中那关于孙莽的“弱点模糊感应”早已消散，无法借鉴。但他心中并无惧意，反而升起一股凛冽的战意！炼气六层巅峰又如何？他林小凡如今灵力精纯凝练，根基重塑，更有混沌微光在识海！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就在这时，识海中沉寂的“缘法奇谭录”书卷虚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次金光流转！

**【锋芒过盛易折，示弱惑敌方为上策。体魄强横者，刚极易折，其力有穷时。】**

**【今有强敌‘赵猛’者，炼体有成，势如疯虎，然其心浮气躁，力发于外而难守于内。】**

**【为避其锋芒，耗其锐气，伺机而破，特降下‘惑虎’之务。】**

**【惑虎之务：请于对战赵猛时，主动使用‘懒驴打滚’身法至少五次，并成功闪避其攻击。期间可伴以夸张呼痛、倒地哀嚎之声，务求逼真。馈赠：获得‘力竭感知’（可模糊预判对手力量爆发节点与衰竭之机）。】**

**【缘法已示，行之在汝。】**

懒驴打滚？五次？还要夸张呼痛、倒地哀嚎？！

林小凡看着识海中这金光闪闪、羞耻度爆表的要求，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刚重塑根基，修为大进，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这破系统就让他继续滚？还要滚得更加逼真、更加凄惨？！这路子还能更野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