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曼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贝利撒留·考尔。
“现在,大贤者。”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克制,“我们来谈谈你所谓的『奇迹』。这项研究,从现在开始,被永久禁止。所有相关的数据、设备,都将被封存。这是我的命令。”
考尔沉默了。他那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所有的光学镜头都对准了基里曼,似乎在处理一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指令。
“禁止?”许久,考尔的扩音器里传出干涩的疑问,“您制服了一个破坏者,这证明了您的英明。但这与研究本身无关。我们正站在历史的门槛上,您却要我关上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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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门,考尔,这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基里曼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不会允许我的战士,变成承载他人痛苦记忆的容器。我不会允许圣血天使的诅咒,在极限战士的身上重演。这违背了伦理,也违背了我父亲创造我们的初衷。”
“伦理?初衷?”考尔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学者被外行质疑的愤怒,“摄政王大人,伦理在生存面前毫无意义!而您父亲的初衷,难道不就是为了让人类赢得最终的胜利吗?现在,胜利的钥匙就在我们手中,您却要因为一些……多愁善感的情绪,将它丢弃?”
“我再说一遍,这不是钥匙,是诅咒。”
“那我们就去解析这个诅咒!”考尔向前逼近一步,他的机械身躯几乎要碰到基里曼的脸,“我们有了第一个样本!一个非圣血天使后裔的『黑怒』感染者!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分离出那段基因记忆,我们可以找到它的源头,它的触发机制!我们甚至……可以找到逆转它的方法!”
基里曼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考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想一想,摄政王大人。”考尔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一个没有了黑怒和红渴的圣血天使战团。但丁大人可以安息,巴尔的子民将不再背负那万年的罪孽。这难道不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基里曼沉默着,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这还不够吗?”考尔继续加码,“那么,太空野狼呢?芬里斯的子嗣们,他们体内的『狼化』诅咒,难道就和基因种子无关吗?如果我们能解析圣吉列斯的创伤记忆,为什么不能去解析莱曼·鲁斯的野性之源?我们可以治愈他们,摄政王!让帝国的两大支柱,重新变得完整而强大!”
我的意志在黄金王座上静静地观察着。
许欣的灵魂在叹息,而帝皇的残魂则感到一丝冷酷的赞许。
看,我的儿子。这就是统治。它不是非黑即白的计算题,而是在泥潭中选择一条看起来最不肮脏的道路。你不能只做一个战士,或者一个圣人。你必须成为一个政客,一个……必要的恶魔。
基里曼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双眼直视着考尔。
“你说的,只是理论,考尔。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就要冒着让更多战士陷入疯狂的风险。代价太大了。”
“风险永远与机遇并存!”考尔几乎是在咆哮,“而且,我能给您的,还不止这些!”
“你还有什么?”
“失踪的原体!”考尔的主光学镜头放大,光芒灼灼,“如果基因种子是记忆的图书馆,那么里面收藏的,就不止有创伤!还有别的!原体们与子嗣并肩作战的记忆,他们下达指令的瞬间,他们对故乡的思念!每一份基因种子,都是一幅指向其基因之父的星图碎片!只要我们能解读它,我们就能拼凑出莱曼·鲁斯在亚空间中的路径,找到伏尔甘最后的安息之地,甚至……追踪到可汗那条无人知晓的归途!”
“我们能找到他们!我们能把他们都带回来!摄政王大人!”
“一个完整的帝国,罗伯特·基里曼!一个所有兄弟都回家的帝国!这,就是我能给您的结果!”
整个锻炉,落针可闻。
基里曼站在原地,他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他想起了圣吉列斯,那个永远的兄弟,他陨落的悲伤是帝国万年不散的阴云。他想起了莱曼·鲁斯,那个狂野的战狼,他冲入恐惧之眼的背影是何等的决绝。他想起了伏尔甘,那个温暖的巨匠,他的失踪让帝国失去了人性的火焰。
考尔的提议是一个毒药,但它包裹在最甜美的糖衣之下。
拒绝它,帝国将继续在黑暗中蹒跚前行,背负着残缺的痛苦。
接受它,就等于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门后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更深的地狱。
许久之后,基里曼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这项研究……不能公开。”
考尔所有的光学镜头都亮了起来。
“它必须在最严密的监控下进行。”基里曼继续说道,“成立一个独立的项目组,由你负责。但所有的成员,必须由西卡留斯亲自审查,他们的背景要追溯到三百代之前。所有的实验,都必须在我或者西卡留斯的监督下进行。任何成果,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