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屏幕上的信号中断，佩图拉博那张被钢铁与伤疤扭曲的脸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舰桥上，没有人说话。图拉真·瓦罗瑞斯握紧了手中的守护者之矛，金属的指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基里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蓝色动力甲在舰桥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许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压抑着一种混合了憎恶与疲惫的情绪。

“他在亵渎。他不仅仅是在复制一个躯壳，他是在亵渎一段历史，一个名字，一个……兄弟。”基里曼转向许欣，他的目光不再是面对摄政王的臣子，而是一个儿子在向父亲寻求答案，“父亲，这算什么？一场永无止境的消耗战？我们摧毁一个，他便制造十个？用这种……工业化的方式，将我们的过去变成他流水线上的产品？”

“他的行为让你感到愤怒，罗伯特。这是正常的。”许欣的声音很平静，他从指挥宝座上站起身，走到基里曼身边，“因为他攻击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情感，你的记忆。这是他一贯的手段，用最冰冷的逻辑去解构最炽热的情感，并以此为乐。”

“那我们该如何反击？”基里曼追问，“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要让星际战士们去和一堆没有灵魂的复制品战斗吗？这对他们的士气是毁灭性的打击。每一次挥剑，他们都会看到荷鲁斯的脸。”

“不，你错了。那不是荷鲁斯的脸。”许欣摇了摇头，“那只是佩图拉博自卑与嫉妒的具象化。他穷尽一生都想证明自己比任何兄弟都强，尤其是比罗格·多恩，比你，甚至比荷鲁斯。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制造’一个听命于他的荷鲁斯，一个被他‘优化’过的荷鲁斯。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

基里曼的表情中带着不解：“弱点？”

“是的，弱点。”许欣的目光投向星图上那颗红色的星球——火星，“一个真正的工程师，在设计一件作品时，最看重的是什么？”

基里曼思索片刻，回答道：“效率，稳定，可控。”

“完全正确。”许欣点头，“佩图拉博就是一个极致的工程师。他憎恨混沌的无序和善变，所以他制造的每一个‘荷鲁斯’，都必须是可控的，稳定的。他会为它们设定好参数，抹去不稳定的情感，留下纯粹的杀戮指令。他以为这是完美，但这其实是为我们留下了后门。”

“我不明白。”

“一个充满了情感和矛盾的灵魂，是无法预测的。但一个由参数和指令构成的‘产品’，却是可以被计算和破解的。他越是追求完美，他的造物就越是趋近于一台机器。而任何机器，都有它的运行逻辑，也都有能让它崩溃的指令。”许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们刚刚让他看到了圣吉列斯的影像，原型机就崩溃了。因为佩图拉博无法抹去荷鲁斯灵魂深处对这件事的悔恨，那是一个他无法量化的‘变量’。现在，他制造了二号机，他声称修正了这个‘缺陷’。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降低它对特定记忆的敏感度？或者用更强的混沌能量去约束它？”基里曼顺着许欣的思路分析道。

“是的。他会给这台机器打上一个又一个‘补丁’。但每多一个补丁，系统的复杂性就会增加一分，出现漏洞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一分。”许欣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舰船的甲板，望向了遥远的火星，“佩图ラ博想跟我们打一场消耗战，他想用他无限的生产线，耗尽我们有限的情感。那我们就必须换一个战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更无法复制的力量，去进行一次降维打击。”

“火星……”基里曼瞬间明白了，“您是说……『灵魂之钟』？”

“佩图拉博在用技术亵渎灵魂。”许欣缓缓说道，“那我们就用灵魂，去审判他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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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奥林匹斯山深处的禁忌圣殿。

贝利撒留·考尔的面前，是一片由愤怒的红色教袍组成的海洋。十几位铸造将军将他团团围住，他们身上的机械附肢不安地抽动着，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

“考尔！你已经越界了！”一名贤者，其面部被一个巨大的黄铜面甲取代，面甲上的透镜闪烁着怒火，“启动『灵魂之钟』的预热程序，这是对万机神契约的公然违背！帝皇在一万年前亲自下令封存它，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凌驾于帝皇的意志之上？”

“我是在执行帝皇的意志。”考尔的合成声调没有任何波动，他用那只闪烁着蓝光的机械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的逻辑模块需要更新了。一万年前的指令，是基于一万年前的战术环境。现在，环境变了。”

“一派胡言！”另一位身体几乎完全融入一台悬浮祭坛的铸造将军咆哮道，“它的每一次谐振都会对现实结构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你这是在拿整个火星做赌注！”

“精确来说，是0.003%的可能性会对现实结构造成可被观测到的损伤。这个概率低于你们任何一次亚空间引擎的点火测试。”考尔伸出一根手指，一串复杂的数据流在他指尖流淌，“我已经收到了来自王座的灵能印记，一个完美的‘算法补丁’。它能将『灵魂之钟』的无差别声波攻击，转化为精确制导的‘概念性武器’。我们可以定义‘敌’与‘我’，让钟声只对那些被我们标记为‘伪神造物’的目标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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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能印记？谁知道那是不是奸奇的诡计！”

“你们的怀疑，正是帝国停滞不前的原因。”考尔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抱着生锈的教条，称之为信仰。你们将无法理解的技术，斥之为异端。你们在这里争论不休的时候，敌人正在太阳系外，用你们不敢想象的技术，‘生产’着毁灭我们的武器。”

他不再理会这群愤怒而又犹豫的同僚，转身走向那座巨大的青铜钟。

『灵魂之钟』静静地悬浮在圣殿中央，它的表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连接着它的基座，如同巨兽的血管。

“你们需要一个神迹来打消疑虑，而我，只需要数据来验证真理。”考尔的声音在空旷的圣殿中回响，“你们可以继续祈祷你们的神迹，而我，要去回应我的召唤了。”

“站住！考尔！”为首的铸造将军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命令你立刻停止预热程序！否则，我们将以『技术叛国罪』的名义，就地将你格式化！护教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圣殿四周的阴影中，走出了数十名体型庞大的护教军机器人。它们手中的武器充能，瞄准了考尔。

考尔停下脚步，但他没有转身。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变化发生了。

不是任何声音，也不是任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