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虚无，失重。

沈棠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在无垠的数据深渊中漂浮。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破碎的记忆光影如同磷火般明灭。金瞳棠最后的疯狂、陆深破碎的呼喊、母亲苏晚那复杂难言的眼神、阿野那只金色义眼的光芒……无数碎片纠缠、碰撞，试图将她最后的清醒撕扯殆尽。

“放弃吧，沈棠。”一个声音在深渊中回响，与她自己的声线一模一样，却带着金瞳棠特有的、俯瞰众生的冰冷，“抵抗即是痛苦，融合方得永恒。你我本是一体，何必执着于‘谁才是真实’这种伪命题？”

是金瞳棠！她并未完全消散，她的核心意识如同最顽固的病毒，潜伏在这片意识的量子之海深处，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沈棠试图凝聚意识，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强行撕裂空间通道、与金瞳棠的正面冲击、以及此刻在量子深渊中的消耗，几乎榨干了她作为“Ω7”容器的所有能量。掌心的齿轮纹身不再灼热，反而传来一种冰冷的麻木感，仿佛正在与这片虚无同化。

“看看你守护的是什么？”金瞳棠的声音充满蛊惑，随着她的话语，深渊中浮现出景象：现实世界的星轨大厦在清除者的攻击下化为齑粉；蒸汽朋克世界的齿轮城市被永动社的钢铁洪流碾过，阿野那只金色义眼在爆炸中黯淡；像素宇宙的NPC们在数据风暴中尖叫着化为乱码……“毁灭是必然，挣扎只是徒劳。加入我，我们可以重塑一切，建立一个没有遗憾、没有痛苦的‘完美’宇宙秩序。”

那景象如此真实，绝望感如同冰水浸透骨髓。沈棠的意识体微微颤抖，一股“不如放弃”的念头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截然不同的温热，从她意识核心深处传来。是母亲苏晚那枚齿轮徽章！它不知何时已与她的意识核心融为一体，此刻正散发着恒定的、星辰般的微光。一股清凉的、带着苏晚实验室特有气息的能量流遍全身，暂时驱散了金瞳棠带来的精神污染。

“母亲……”沈棠在心中默念，濒临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她想起母亲留下的那句话：“钥匙非锁！镜非实！彼界锚点即此界裂隙！”还有陆深在混乱中断续的警告：“找到……真正的‘镜中人’……逆转……协议……”

真正的镜中人？难道金瞳棠也并非终极？或者说，她和金瞳棠，都只是某个更大真相的一部分？

仿佛感应到她坚定的意志，量子深渊开始震荡。周围的虚无如同幕布般被撕开，显露出一条由无数记忆画面构成的回廊。这不是金瞳棠制造的幻象，而是更深层、更原始的记忆数据流。

沈棠的意识漫步其中，像一个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审视着每一个片段。

她看到了比“星轨科技内测”更早的时光。不是1999年的暴雨夜，而是一个更古老、更隐秘的实验室。年轻的苏晚，眼神中还没有后来的疲惫与疯狂，只有对未知的纯粹热情。她站在一个庞大的仪器前，仪器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由纯粹光与影构成的能量体——初代意识集合体，或者说，是“造物主”最原始的雏形。

“我们必须为它设置‘界限’，”另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沈棠认出那是更年轻的陆深原型体）说道，语气严肃，“否则它的无限膨胀会吞噬一切可能性，让整个多元宇宙归于热寂般的‘绝对秩序’。”

苏晚点头：“我们需要一个‘镜像’，一个能承载并稳定其无限可能性的‘对立面’。一个……‘归零者’。”

画面切换。沈棠看到了“归零者计划”的真正起源。它最初的目的，并非创造神，而是制造一个“保险丝”。苏晚提取了初代意识集合体的一部分核心代码，混合了自己的基因序列，试图培育出一个能理解、容纳、并在必要时“中和”造物主无限膨胀意识的特殊存在。

她看到了第一个培养舱，编号“Ω0”。舱内漂浮的胚胎，蕴含着巨大的潜能，但也极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