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每天凌晨四点在遗址打扫的阿月,那个总把捡到的碎砖擦得锃亮、码在槐树底下的老太太。她说那是活过的证据小川又补了一句,声音突然低下去,您说要烧证据......可阿月说,烧了,就真没人记得她哭过了。
挂掉电话时,程砚秋的额头抵着皮箱边缘。
窗外的槐树在风里摇晃,影子投在照片上,把许婉如的笑遮了一半。
他突然想起,当年许婉如总说:别给我立碑,风会替我说话。可他却用水泥封了风的嘴,用新砖盖了旧伤。
我烧掉的......他对着照片里的人喃喃,是你活过的痕迹啊。
深夜十点的遗址笼罩在探照灯下。
雁子戴着小禾特制的记忆手套,指尖刚触到东角残砖,太阳穴就猛地一跳——1985年的声音像潮水般涌进来:流浪歌手的《南屏晚钟》飘在酒香味里,婴儿的啼哭混着瓷碗相碰的脆响,然后一声,金属摩擦声像刀割破绸子,所有声音突然闷进瓮里。
她按住耳机,频谱仪的绿光在砖面上扫出波纹,这里。
小禾举着便携灯凑过来,灯光下,砖体表面的仿旧纹路里,一道极细的焊缝闪着冷光。
雁子掏出放大镜,焊缝边缘的水泥还带着锯齿状的压痕——是钢筋网切割留下的。
他们不是替换。她的声音发颤,手套指尖的传感器正在记录砖体振动频率,是用钢筋笼把原砖锁死,再糊上仿砖。
声音撞在钢筋网上反弹,就成了被捂住的尾音。
小禾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扫了眼屏幕,抬头时眼睛发亮:雁姐,小川匿名邮箱!
照片里的老砖码在仓库角落,每块砖的编号和刻痕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张照片是半片烧焦纸屑,模糊的字迹里,和妈妈永远爱你几个字像火星子般跳出来。
附言只有一句:她说过对不起,可没人听。
雁子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想起李咖啡调酒笔记里那行雁子的字迹:这杯太苦,下次少放点威士忌。想起直播时他抖着把酒泼在键盘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