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李白《蜀道难》
废弃矿坑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将火把的光芒紧紧束缚在方寸之间,只能照亮脚下湿滑崎岖的坑道和两侧冰冷粗糙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某种巨大生物沉睡呼吸般的陈腐气息。
滴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坑道中产生层层回音,更添几分阴森诡秘。脚下不时会踩到散落的碎骨或早已锈蚀报废的矿镐工具,昭示着此地曾经的繁忙与最终的废弃。
荀渭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怀中的金属碎片持续传来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无形的罗盘,指引着方向。那枚“开阳”箔片也在微微发烫,与碎片产生着某种奇妙的共鸣。
铁塔背负着依旧昏迷的秦岳,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山猫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那架简陋的绊发弩,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侧翼的黑暗,生怕那些狼吻帮的追兵或者矿坑本身隐藏的危险突然出现。
“荀哥,这鬼地方真的会有那什么‘古炼炉’?”山猫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这压抑的环境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墨离的笔记不会错。他穷尽十年搜寻,虽未找到‘非攻之墟’的主入口,但对这附近的遗迹颇有记载。”荀渭声音平静,努力回忆着竹简上的内容,“据他推测,这矿坑并非单纯采掘铁矿,其深处连接着一处更古老的的地火熔脉,先秦甚至更早的先民可能利用此地火建造过冶炼场所,或许残留着一些特殊器物或材料。”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越往里走,这坑壁上的开凿痕迹越少,反而…越多了一些非人工的、光滑的侵蚀痕迹。”
经他提醒,铁塔和山猫才注意到,两侧的岩壁确实逐渐变得不同,出现了越来越多光滑如镜的断面和巨大的、如同被什么高温流体冲刷过的奇异通道,与人工矿道的粗糙截然不同。仿佛这矿坑是后来者沿着某种早已存在的古老脉络强行开凿出来的。
又深入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火光照耀下,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现在眼前。空洞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黑色石材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炉膛,虽然里面早已没有火焰,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平台四周,散落着许多巨大而奇特的、非金非石、形状怪异的残骸:有的像是某种巨型坩埚的碎片,边缘流淌着冷却后琉璃化的痕迹;有的像是扭曲变形的管道或阀门;甚至还有一些半埋在地下的、刻满了无法理解纹路的金属基座。
这里,就是墨离笔记中提到的“古炼炉”遗址!
而与这宏大的上古遗迹形成诡异对比的是,周围还堆积着不少近代矿工遗留下的工具、矿车残骸甚至生活垃圾,显然后来者也发现了这里,并试图利用此地残留的地火或特殊环境,但最终似乎都失败了。
“就是这里了!”荀渭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能感觉到,怀中的碎片和“开阳”箔片在此地的共鸣达到了最强!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中央的巨大炉台。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宏伟与非比寻常。炉壁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与“墟”中纹路风格类似却更加古老原始的图案,似乎在描绘着引动地火、熔炼奇金的场景。
荀渭绕着炉台仔细搜寻,根据碎片的指引,最终在炉台背面一处被碎石半掩埋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凹陷机关。机关的形状,竟然与他手中那枚“开阳”箔片极其相似!
他心中一动,取出那暗金色的箔片,小心翼翼地将它嵌入那凹陷处。
严丝合缝!
就在箔片嵌入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古老的嗡鸣声自炉台深处响起!整个平台微微震动起来!炉壁上那些模糊的图案竟依次亮起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血管被重新注入了一丝活力!
炉膛中心,那早已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地火口,竟然“噗”地一声,窜起了一小簇微弱却凝练无比的、呈现出纯白颜色的火苗!
这火苗没有任何烟尘,安静地燃烧着,散发着一种极致的高温,却诡异地将热量完全约束在炉膛之内,周围温度并无明显变化!
“地…地火重燃了?!”山猫看得目瞪口呆。
荀渭也是心中骇然。这“开阳”箔片果然是钥匙!竟然能重新激活这上古炼炉的一丝威能!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那纯白火苗亮起的刹那,炉台一侧的墙壁上,伴随着机括运转的沉闷声响,竟然缓缓打开了一道之前根本不存在的暗门!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更加古老的甬道,里面散发出一种浓郁的、令人精神一振的奇异金属气息!
“里面有东西!”铁塔抽了抽鼻子,他虽然不懂冶炼,但也能闻到那非同寻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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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渭压下激动,率先走入暗门。甬道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内没有别的杂物,只有正中央一座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小堆闪烁着七彩琉璃光泽的、不规则的石块,只有拳头大小,却沉重无比,触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墨离笔记中曾模糊提及,称之为“星髓”,是上古炼炉汲取地火精华偶然所成的异宝,极难熔炼,但若能成功,加入兵器中可无坚不摧!
第二件,是一块脸盆大小、厚度惊人的暗沉金属锭,表面布满玄奥的天然云纹,手指轻弹,发出悠长不绝的龙吟之声。这正是墨离苦苦寻找的“云纹乌钢”,其性至坚至韧,且对内力真气有极佳的传导性,是打造神兵利器的绝顶材料!
第三件,则是一个密封的、由某种黑色玉石打造的盒子。荀渭小心打开,里面并非材料,而是一卷薄如蝉翼、不知何种材质的银色帛书,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和图形。
荀渭快速浏览,心脏再次狂跳!这帛书上记载的,并非机关术,而是一种名为《千锻》的、专门用于锤炼和引导“星髓”、“云纹乌钢”这类异种材料的独特锻造法门!其精妙深奥之处,远超当代任何锻造技术,甚至涉及了内力与锤法的特殊结合!
天大机缘!
这三样东西,无论是材料还是技法,都是无价之宝!足以让任何一个锻造师或武者疯狂!
“快!收起来!立刻离开这里!”荀渭强压兴奋,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刚才的动静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外界注意。
三人迅速将星髓、乌钢锭和玉盒收起。那“开阳”箔片在取出后,炉台的嗡鸣声立刻停止,白色火苗也随之熄灭,暗门缓缓关闭,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收获已然在手!
就在他们刚刚退出古炼炉区域,回到主矿道时——
“嗖!”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黑暗的坑道深处射来,擦着荀渭的脸颊飞过,狠狠钉在身后的岩壁上,箭尾兀自颤抖!
“小心!”铁塔怒吼,将秦岳护在身后。
山猫立刻举起绊发弩对准箭矢来处。
只见前方的黑暗中,火把的光芒次第亮起,影影绰绰出现了二十余人,彻底堵死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正是那个狼吻帮的歪帽汉子,此刻他脸上带着怨毒而得意的狞笑,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高瘦、面色阴鸷、穿着皮质劲装、手中把玩着一对淬毒匕首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气息阴冷,眼神如同毒蛇,显然是个高手,远非歪帽汉子之流可比。
“狼吻帮二当家,‘毒牙’谢奎!”山猫脸色一变,低声对荀渭道,“这家伙是堡里有名的狠角色,精通暗杀和下毒,很难缠!”
谢奎阴冷的目光扫过荀渝三人,最后落在铁塔背着的那个明显沉重的包裹上(里面装着星髓和乌钢锭),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弧度:“就是你们几个外来户,伤了我狼吻帮的人,还找到了这矿坑里的‘好东西’?”
歪帽汉子在一旁叫嚣:“二当家!就是他们!还敢还手!那包里肯定是宝贝!”
谢奎摆了摆手中的匕首,声音嘶哑:“把东西留下,再自断一臂,跪下来磕头认错,或许…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