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之内,死寂如坟。
唯有那豆大的油灯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赵天成脸上那混合着嘲讽、悲愤、以及一丝破罐破摔式坦然的复杂表情,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伸出的两根手指,如同一个简易的天平,将两个选择——愚蠢的毁灭与渺茫的生机——赤裸裸地摆在了张良面前。
那几个精悍汉子大气不敢出,目光在赵天成和张良之间逡巡,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
赵天成那番关于“玄鸟”、关于博浪沙细节、关于备用毒计和苦肉计的狂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若此人所言为真……那自己等人今夜之举,无疑是捅了天大的娄子!
张良沉默着。
青铜面具虽已摘下,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戴着面具时更加难以捉摸。
年轻的面庞上,肌肉细微地抽搐,眼底深处是剧烈翻腾的惊疑、羞恼、权衡,以及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茫然。
赵天成的话,毒辣、刻薄,却又精准得可怕。
尤其是那三条“备用毒计”,特别是最后那条“逼停銮驾,迫其换乘主车”,简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博浪沙行动失败最致命的弱点,也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与不甘!
那种被完全看穿、甚至连失败原因都被他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的羞耻感,几乎要让他失控。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玄鸟”这个名号以及其描绘出的庞大隐秘网络。
若真有这样一个组织,其能量、其布局、其行事之诡谲狠辣,远非他如今散尽家财、联络游侠的松散方式可比。
“覆盖整个关中”、“咸阳宫耳目”……这些词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自己在咸阳布置眼线何其艰难,深知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恐怖的能量和渗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