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临时救护站的灯光惨白,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像钉在地上的破旗。
空气里混着血、消毒水和火药味,吸一口,鼻腔像被烧红的铁丝刮过。
秦翊躺在担架上,浑身滚烫,汗水浸透后背,冷风一吹,寒意直窜脊椎。
体温计停在38.5℃——高热,但还能扛。
右腿伤口外翻,边缘泛紫,军医蹲下摸了摸,眉头拧死:“准备截肢评估!再拖,人就没了!”
“不能截。”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陈姨端着一碗热粥走来,粗瓷碗烫得她掌心发红。
她径直穿过护士,目光只落在秦翊脸上——那张因高烧泛红的脸,牙关紧咬,喉咙里闷哼着,像在梦里冲锋。
“他这条腿,”她一勺勺喂进他嘴里,米粥带着草药苦香,“得留着,走完剩下的路。”
“你爹当年烧到说胡话都在喊‘冲锋’,不也挺过来了?”她低声说着,另一只手已抽出针线,缝补一件血迹斑斑的作训服——陈铮的遗物。
针线“嗤啦”穿布,像在缝一段死不瞑目的记忆。
“陈铮要是看见你这么窝囊,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骂你。”
听到这名字,秦翊眼皮猛地一跳。
右手本能摸向战术背心内层,指尖触到那张血染的布条——确认还在,喉结微动,像是咽下了什么千斤重的东西。
帐篷外,楚瑶站着,像块石头。
手握枪柄,指甲无意识刮着扳机护圈上的第七道刻痕——七次任务,七次活着回来。
她没进去,也没让人打扰,就这么守着,替里面那点温情挡风遮雨。
晨风钻进帐篷,拂动半幅褪色国旗,沙沙作响。
远处炮火渐歇,只剩发电机低吼,像头累瘫的野兽。
突然,楚瑶腕上终端震动,屏幕弹出一条红字密令:
她深吸一口气,掀帘进帐——
一阵剧痛把秦翊从混沌中拽醒。
黑暗里仿佛有火浪扑来,耳边号角嘶鸣,父亲在火海尽头喊他……他猛地睁眼。
视线模糊,呼吸灼热,但他记得——T岛,终点之前。
看到输液管,他眼神一冷,左手猛然攥住针头,狠狠拔出!
血溅胸前,他不管不顾,咬住绷带,一圈圈死死缠住溃烂的伤口。
每收紧一次,肌肉抽搐,冷汗滑落,滴在肩胛上,冰得刺骨。
他抬头,眼里高烧的浑浊散尽,只剩冷得发狠的决绝。
“我要去终点。”嗓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不是为了命令,是为了名单上每一个人。”
楚瑶没说话,默默点头。
转身取来一把刚配发的消音狙击步枪,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