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隔空合作
睡眠如同漂浮在意识表面的薄冰,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由数据和疑虑构成的暗流。陈曦那句“这边,有我”带来的短暂慰藉,很快便被新的数据洪流冲散。天光未亮,加密通讯频道幽蓝的光芒便再次在病房中亮起,像一座指引航向的灯塔,穿透了黎明前的晦暗。
屏幕那端的陈曦,似乎将夜晚压缩成了更高浓度的专注。她依旧坐在那片由服务器和显示屏构成的钢铁丛林中心,只是无框眼镜下的眼眸,除了惯有的锐利,更添了几分经过彻夜鏖战后淬炼出的、如同经过打磨的燧石般的冷硬光泽。没有寒暄,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点,一份数据列表便同步传输到了我的屏幕上。
“林峰,基于《道德经》章节序列与佛爷生辰数字‘九’构建的混沌预测模型,第一轮运算完成了。”她的声音平稳,却像拉满了的弓弦,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模型逆向推导出了十二个高概率的关联地址簇。它们与最终那个沉寂地址,在数学上同源,遵循相同的生成‘韵律’。”
十二个地址。像十二枚散落在数字沙漠中的、可能指向宝藏的符文。
我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牵扯着左腿的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反而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我迅速扫过那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冰冷而抽象的列表。“活动迹象?”我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
“其中九个是死寂的,或者只有微不足道的尘埃交易,可能是伪装或废弃的路径。”陈曦的语速快而清晰,如同精密仪器在输出结果,“但另外三个……在‘雷霆’行动前的特定时间窗口内,呈现出独特的活性。”
她切换了视图,屏幕上浮现出复杂的资金流动态图谱。三条不同颜色的线条,代表着那三个地址的交易历史,在大部分时间里各自蜿蜒,互不干涉。然而,就在行动发起前大约七十二小时,这三条线骤然改变了轨迹,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进行着小额、快速的相互转账,形成了一个紧密、闭环的内部循环网络。它们不再流向外部,只是在这极小的三角区域内疯狂地打转、吞吐。
“看这个模式,”陈曦的光标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圈定那个异常活跃的三角区域,“高频,微量,闭环,资金只在内部三个地址间流转。这不是支付,不是转移,这更像是在进行压力测试和通路校验。像飞行员在起飞前,一遍遍检查每一个仪表和操纵杆。”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三条纠缠的线条,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账房先生”,正以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谨,在按下最终按钮前,反复测试着他精心构建的逃生通道的每一个环节。这种极致的冷静与周密,让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
“能定位这些测试交易发出的网络节点吗?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地理指向?”我追问,这是将数字幽灵锚定在现实世界的关键。
“直接定位几乎不可能。”陈曦摇头,双手在控制台上调出新的数据流,“他使用了多层加密代理和隐私增强节点,IP地址像洋葱一样被层层包裹。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屏幕上切换到一个更加复杂、布满了时间戳和网络路径拓扑的分析界面。
“……通过分析这些测试交易数据包,从发起端广播到全球主要区块链节点被确认的时间延迟差异,结合当时国际互联网主干道的拥堵模型,可以进行一次概率性的网络延时三角定位。”她的指尖在错综复杂的路径图上划过,最终在一个区域画了一个圈,“算法推算出的最高概率信源区域,指向两个可能:一是东南亚某个网络枢纽,二是……境内,华东沿海某片高度城市化的区域。”
境内!
这个词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一直以来,我们都下意识地将如此核心、隐秘的操作者,与境外那些无法之地联系起来。陈曦的分析,却将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我们自己的头顶之上!惊愕之后,是豁然开朗——最精密的隐藏,往往是混迹于最寻常的喧嚣之中。灯下黑,这是佛爷一贯擅长的伎俩。
“华东沿海……范围依然太大了。”我强压下心头的震动,迫使自己冷静分析。这片区域囊括了数个大都会圈,人口数以千万计。
“所以,我们需要更精细的过滤器。”陈曦似乎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她的界面再次切换,“我重新深度建模了‘账房先生’的链上行为指纹。你之前敏锐捕捉到的,‘对运营成本病态般的控制欲’,是其中最稳定、最显着的特征。”
她调出了一组对比鲜明的曲线图。“这条起伏不定的,是同期全球区块链网络的平均手续费波动曲线。而这条……”她指向另一条几乎紧贴着下方、呈现出诡异平行态势的平滑曲线,“……是‘账房先生’在所有历史交易中实际支付的手续费。看,无论市场如何波动,他支付的费用,始终被精确地压制在平均值的75%到82%这个狭窄区间内。这不是随机行为,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程序化的‘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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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直观地展示了一种令人惊叹的、同时也令人不寒而栗的规律性。这种对成本的极端控制,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节俭,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行为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