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喧嚣的人群,躲进了展厅后方狭窄的、仅供工作人员使用的洗手间。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逃离了一场令人窒息的盛宴。外面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谈笑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她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妆容依旧精致,礼服完美无瑕,脖子上的蓝宝石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但那双眼睛,曾经清澈明亮,此刻却盛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空洞。脸颊因为维持了太久的微笑而微微发僵。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着脸颊,试图唤醒某种真实的感知。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混入礼服昂贵的面料中,留下深色的印记。她看着镜中那个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的女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画室里,穿着沾满颜料的旧T恤,为了一笔色彩而纠结半天的自己。
那个自己,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顾言之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声音:“晚星?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她迅速用纸巾擦干脸,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表情,打开了门。
“我没事,”她对他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微笑,“只是有点闷,透透气。”
顾言之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但什么也没问,只是体贴地伸出手:“那我们回去吧?基金会的主席李先生正准备离开,他想亲自和你道个别。”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林晚星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任由他牵着自己,重新回到了那片璀璨而令人迷失的灯光下。
送走最后几位重要的宾客,喧闹的展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残局,搬走空掉的香槟塔,清理地毯上的污渍。璀璨的灯光逐一熄灭,只剩下几盏保证安全的应急灯,在空旷的空间里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巨大的成功所带来的喧嚣与热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满室的冷清和一种盛宴过后的虚脱感。
顾言之却似乎依旧精力充沛。他手里拿着一份初步的销售统计报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晚星,你猜最终成交额是多少?”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超过了我们最乐观的预估!这还不算那几个还在洽谈中的博物馆收藏意向!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将报告递到林晚星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百分比,像某种胜利的宣言。
林晚星看着那些数字,它们代表着巨大的财富和认可,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麻木的疏离感。这些数字,与她创作时那些痛苦、挣扎、悸动的情感,有什么关系呢?
“恭喜你,顾先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您的策划非常成功。”
顾言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想揽她的肩膀:“是我们成功了,晚星。这是我们共同的作品。”
林晚星下意识地、微不可察地侧身避开了他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