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浊浪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的声响。曾国荃站在“吉字营”旗舰的船头,铁青色的官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是数百艘大小战船、运兵船,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蟒,逆流而上,直扑那笼罩在烟霭中的庞然大物——天京城。
“九帅,”副将李臣典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高地轮廓,“雨花台,就在眼前了。”
曾国荃没有回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高地。那里,曾是六朝金粉的登临胜地,如今却插满了太平天国的黄旗,成为拱卫“天京”南翼的咽喉要塞。拿下它,就等于将一把尖刀抵在了“天贼”洪秀全的咽喉。
“传令,”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军登陆!抢占高地,即刻扎营!一寸也不能让!”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船队。桨橹奋力划动,船头犁开江水,向着预定的登陆点冲去。岸上,零星太平军的警戒哨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舰队,惊恐的号角声撕裂了午后的宁静。几发零星的土炮炮弹落在江中,激起浑浊的水柱。
“哼,螳臂当车!”曾国荃嘴角掠过一丝冷峭。他麾下这两万“吉字营”精锐,是湘军百战淬炼出来的刀锋。从安庆一路杀来,连克巢县、含山、和州、西梁山,兵锋正锐,士气如虹。区区哨卡,岂能阻挡?
登陆的过程异常顺利。在舰炮的掩护下,湘军如狼似虎般扑上岸滩,迅速击溃了守军的小股抵抗。尘土飞扬中,士兵们扛着沉重的筑营器械、武器弹药,喊着号子,向着雨花台高地攀登。
登上高地,视野豁然开朗。脚下,是蜿蜒流淌的秦淮河;远处,天京城那巍峨却略显破败的城墙清晰可见,城楼上黄旗招展,人影晃动。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兴奋感同时攫住了每一个湘军士兵的心。
“就是这里!”曾国荃用马鞭重重一点脚下的土地,“掘壕!筑垒!立营!要快!”
没有片刻喘息。经验丰富的湘军老兵们立刻行动起来。铁锹、镐头疯狂地啃噬着泥土。汗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顺着士兵们黝黑的脸颊流淌。号子声、铁器撞击声、军官的催促声,汇成一片嘈杂而充满力量的交响。
他们并非简单地扎营。曾国荃奉行其兄曾国藩“结硬寨,打呆仗”的圭臬。每一座营盘,都是一个微型的要塞:
环绕营盘,挖掘深达丈余、宽逾两丈的壕沟,底部密插削尖的竹签(梅花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