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哨声在钢铁厂上空响起时,天已经擦黑。器材组的人扛着摄像机往车上搬,脚步都放得轻,没人敢大声说话 —— 谁都知道,今天李红星连遭十七次 NG,宁浩导演最后摔了剧本,虽然没骂脏话,但那股子压着的火,连远处的场务都能感觉到。

“哥,喝点水。” 助理小赵凑过来,递过一瓶常温的矿泉水,压低声音,“宁导刚才跟编剧说,李红星那股轴劲其实对路,就是没找到出口,他没真生气。”

李红星接过水,没拧开,手指攥着瓶身,指节泛白。他看着片场中央那个被踩得变形的场记板,脑子里全是宁浩那句你演的是机器人还是保安,脸烧得慌。

“别跟自己较劲。” 黄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两个没开封的面包,递过来一个,“走,跟我去那边聊聊,这儿人多眼杂。”

两人走到废弃机床后面,黄勃靠在锈迹斑斑的齿轮上,咬了口面包:“我跟宁浩拍《疯狂的石头》时,有场偷翡翠的戏,你知道我 NG 了多少次吗?二十四次。”

李红星抬起头,眼里有点惊讶。

“那时候我演的小偷,要假装脚滑摔进下水道,” 黄勃笑了,嘴角带着点自嘲,“宁浩说我摔得太假,像演话剧,我就真往水泥地上摔,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最后还是不对。

直到有次我摔的时候,下意识抓了把地上的土往脸上抹,宁浩才喊过了。”

他拍了拍李红星的肩膀:“你现在就是太想演对,反而把自己框住了。秦小安不是按剧本走的机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会急,会慌,会有小脾气,这些不完美才是喜剧的魂。”

李红星没说话,啃了口面包,干得噎人。他知道黄勃说的对,可白天那种怎么演都不对的挫败感,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挪不开。

“我自己走走,晚点回酒店。” 他跟黄勃道别,没坐剧组的大巴,沿着厂区外的小路慢慢走。

秋夜的风有点凉,吹得路边的白杨树哗哗响。他走了大概半小时,路过一个公交站,看到环卫工张叔正蹲在站台下吃盒饭,塑料盒里是咸菜配白饭,手里还攥着个凉馒头。

“小伙子,这么晚还在外头?” 张叔认出他,上次李红星在园区巡逻,帮张叔捡过被风吹走的垃圾。

“张叔,您还没下班啊?” 李红星走过去。

“快了,再扫两条街。” 张叔咬了口馒头,“你们年轻人干哪行都不容易,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在餐馆当服务员,也总说老板嫌他笨。” 他顿了顿,又说,“但笨有笨的好,我儿子每次给客人端面,都要多放勺咸菜,客人反而喜欢他,说他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