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杯，仰头将那杯已经失了温度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液滑过喉咙，让他那颗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放下茶杯时，他眼中的彷徨与惊疑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决然。

“凌姑娘……说笑了。”他声音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林家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外援可求。”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将自己最狼狈的处境剖开。

凌云溪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听客。

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让林枫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松了下来。他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将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巨石，一块块地搬了出来。

“自从上次在黑风山脉……我侥幸逃生后，二叔林远山便以家族护卫不力为由，从外面招揽了一大批所谓的‘客卿’。那些人，个个修为不俗，出手狠辣，很快便掌控了林家大部分的防务。”

福伯在一旁听着，脸色愈发阴沉，攥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微微凸起。

林枫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起初，家族里还有不少长老反对，但林远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些长老一个个都闭了嘴。有的，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有的，是被他许下的重利所收买。我父亲……他常年闭关，冲击瓶颈，对族中事务早已不闻不问。等我察觉到不对时，整个林家，除了福伯和几位忠心的老人，已经……已经没有我能信得过的人了。”

他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声音里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力。一个家族的少主，沦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其中的艰辛与屈辱，不足为外人道。

“那些‘客卿’，就是血煞盟的人？”凌云溪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林枫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更加苦涩：“是。我也是后来才查到，林远山竟是与血煞盟达成了协议。他许诺，只要血煞盟助他登上家主之位，未来林家在青阳城所有产业收益的三成，都归血煞盟所有。”

“三成？”凌云溪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胃口不小。血煞盟要的，怕不只是灵石这么简单。”

林枫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姑娘的意思是……”

“一个臭名昭着的魔道组织，不会只满足于当一个收租的。他们要的，是一个能让他们在青阳城，甚至更广阔的地域，有一个可以随时补充资源、藏匿身份的据点。你林家，就是他们选中的‘壳’。”

凌云溪的分析，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林远山那看似愚蠢的交易背后，隐藏的更深层、更阴毒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