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凌家众人的复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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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喧嚣,如同远方的潮汐,一阵阵拍打过来,却奇异地绕开了凌家所在的观礼席。

这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音罩笼罩,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死寂。

空气中,之前还让人心旷神怡的茶香,不知何时已经凉透了。一只苍蝇不知死活地落在了一位长老面前的玉杯边缘,搓着腿,无人理会。所有人的姿态都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模样,挺直着背脊,目视前方,像一排排被精心摆放的陶俑。

只是,陶俑不会有表情。

而他们的脸上,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凌震山的手,依旧死死抓着太师椅的扶手。那名贵的紫檀木,几乎要被他捏出指印。但与之前那种因狂喜而用力的紧握不同,此刻他的指节泛着一种僵硬的、失去血色的白。

他的脑海里,像是有两支军队在疯狂厮杀。

一支军队,高举着“荣耀”与“崛起”的旗帜。那是凌家的列祖列宗在对他呐喊,告诉他,凌家百年未有之大机缘就在眼前。一个能让墨老折腰、能徒手炼丹的绝世奇才,是凌家的血脉!只要抓住她,凌家将不再是小小的青阳城三大家族之一,而是能问鼎整个天风国,甚至更高!他的心脏因为这个念头而滚烫,血液里充满了贪婪的灼热。

而另一支军队,却阴冷如冰。他们没有旗帜,只有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那个身影站在破败的院落前,眼神黯淡;那个身影跪在大厅冰冷的地面上,听着他冰冷的话语。

“不要再给家族蒙羞。”

这句话,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冰锥,刺进他滚烫的心脏。

然后,他听到了那三个字。

“道不同。”

他不懂丹道,但他活了七十年,他懂这三个字里蕴含的,那种发自骨髓的疏离与决绝。

那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顶撞。

那是一个走在云端的人,对地上某个岔路口的路标,做出的最平静,也最彻底的无视。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冲上天灵盖。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那个孙女,已经不是他能用“家主”的身份,用“爷爷”的名义,用“家族”的大义可以束缚住的了。她是一头已经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真龙,随时可以翱翔九天。

而他们凌家,就是那被她挣断的、满是裂痕的枷锁。

她会回头看一眼这副枷锁吗?是念及旧情,将其拾起,擦拭一新?还是……一飞冲天,任其在泥泞中腐朽,甚至,再回首用龙息将其彻底焚为灰烬?

凌震山不敢想下去。

他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发现,自己之前盘算的那些,用亲情笼络、用资源示好的手段,在“道不同”这三个字面前,是何等的幼稚,何等的可笑。

他一直以为,血缘是这世上最牢固的纽带。可现在他才明白,当一方的心已经冷透,血,是暖不回来的。

“大哥……”

坐在他身侧的二长老,凌震岳,终于打破了这片死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凌震山没有转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沉闷的“嗯?”。

“云溪这孩子……”凌震岳斟酌着词句,目光游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她……她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们?”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人的伪装。

一名平日里最为刻薄的三长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想起了就在一个月前,他因为凌云溪没有及时问安,便克扣了她院里侍女的月钱,还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另一位负责家族庶务的执事,脸色更是惨白。他想起,前几天他还以“家族用度紧张”为由,驳回了凌云溪院里修缮屋顶的申请。而那个屋顶,是他去年亲手批了银子,让管事换上了最劣质的瓦片。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作理所当然的、对一个“废物”的打压与轻视,此刻都化作了具体的画面,在他们眼前不断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