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上前扶孔尚达,指尖触到他掌心硬邦邦的老茧,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重音:“孔先生可知,为何召见你?”
孔尚达愣了愣,快速揣摩朝廷来意,随即抬头,目光坦荡:“朝廷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儒学不在孔府朱门,而在天下万民心中。”
郑经扶着孔尚达的胳膊,往人群前走了两步:“孔先生说得对,但不止于此。”
“曲阜孔家传承千年,把‘圣裔’当牌坊,把学问当私产,皇上要借先生的手,拆了这牌坊,让儒学回到百姓中去。”
“郑州会是我大夏的新都,先生去那里办书院,不仅是传习儒学,更是给大夏儒学立个新样子。”
孔尚达心里一震,攥着锄头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他从未想过,朝廷竟会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一个耕读旁支。
几日后,孔尚达带着孔家旁支,背着经书、扛着农具,踏上前往郑州的路。
张家玉在驿馆展开一张“册封衍圣公”的草稿,纸页上“仰惟圣裔,恪守儒风”八个字,此刻看在眼里只觉刺眼。
郑经坐在对面,端着茶碗吹了吹浮沫,余光瞥见他的手抖,把茶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张师,先喝口茶稳一稳。”
张家玉猛地把草稿往桌上一摔,纸角扫过茶碗,溅出几滴茶水在纸页上,晕开墨迹:“大皇子,你可知朝中儒臣,为何偏要护着孔家?”
他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清醒,伸手按在纸页上,像是要把那八个字碾碎:“我朝虽承前明养士之制,却也沿袭了士绅不纳粮的旧弊。”
“即便推行摊丁入亩,那些有功名的士绅依旧能巧立名目规避赋税。”
“朝臣们执意维护孔家‘圣裔’的名头,不过是想借孔家这块招牌,与陛下分庭抗礼,保住士绅阶层的既得利益。”
郑经端着茶杯递过去:“张师,父皇让您来曲阜,正是要您看清这层利益捆绑的深意。”
张家玉接过茶杯,指尖微颤,忽然懂了陛下为何派老臣来山东,又为何执意将李寄、陈鼎等旧臣派往地方掌专项事务:“臣懂了。臣回朝后,便辞了次辅,去河南负责治理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