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岸,跌跌撞撞扑到陆子铭身边,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和污泥:“少爷!少爷!你撑住!你撑住啊!”他想去碰陆子铭,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上恐惧更甚。
“别…碰…”陆子铭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又是一阵濒死般的剧咳。
沈墨璃静静立在几步外的浅水中,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和乌黑的鬓角滑落,滴入脚下的幽暗。她的脚下是唯一一片不大的干地,散落着几根朽烂的木桩。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幽利刃,扫过陆子铭臂上狰狞的毒痕,扫过四周渗水、布满凿痕和奇特纹路的古老岩壁,最终,冰寒地定格在陆子铭身侧不远处,那片被剧烈冲刷过的泥泞浅水里。
那里,半掩着一个奇特的物品:大约半掌大小,通体漆黑,棱角方直,材质非金非石,表面蚀刻着令人眩晕、绝非现世常见风格的奇异纹路。它的中心明显破损开裂,露出内里结构——并非精细的机括齿轮,而是一些断裂成诡异角度、闪烁着暗铜色光泽的奇怪“簧片”结构,以及中心一颗已失去光泽、被灰绿锈迹包裹的,如同琉璃却又像某种凝固血块的、浑圆黑色珠状物!此刻,那珠状物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弱绿芒一闪而逝,随即彻底黯淡。一股极其微弱、如同垂死者最后吐息般的阴冷气息,正从破损处极其缓慢地弥漫开来。
正是之前被阿福当成“咸鱼礼盒”扔进柳府后堂的古怪盒子!它像一件失落千年的妖异祭器,带着满身创伤,沉沦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渊。
小主,
沈墨璃的目光在那珠子残留的阴冷气息上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时——
咳咳咳!
陆子铭又呕出了一大口黑血,剧烈的痛苦短暂地压过了麻木,一丝濒死的光亮在瞳孔深处挣扎着凝聚。模糊的视线里,是阿福涕泪横流的灰脸,是幽暗中冰冷的岩壁,还有几步外,沈墨璃那立于黑暗里的、宛若玉雕却又让人莫名感到寒意的身影。
“沈……沈墨璃……”陆子铭的声音如同破败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肺腑撕裂的血腥,“你…不是账房……你到底是谁?” 问题带着濒死者的质疑与恐惧,沉沉砸在死寂的空间里。
阿福的啜泣噎在喉咙里,茫然无措地看向沈墨璃。是了,那拍飞香炉的力量,那能在剧变中心如止水的眼神…哪一样是账房先生该有的?
只有水滴敲打石面的单调回声,以及远处地下暗河永恒的低吼。
沈墨璃缓缓转向陆子铭,幽暗光线下,她的脸苍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黑眸,深不见底,里面似乎有某种极度冷静、甚至漠然的东西在流淌,让她整个人都浸染在一种非人的、审视物件般的气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