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霞谷已有三日,我一路向东,朝着莫愁湖的方向赶去。周定的牺牲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每当想起他冲向敌军时蹒跚的背影,便觉得手中的虎符愈发沉重。这半块青铜虎符,不仅是寻找建文帝的信物,更是无数忠魂用性命守护的道义。
进入江南地界后,官道上的盘查骤然严格起来。燕王的士兵穿着崭新的铠甲,手持长刀,对过往行人逐一搜查,稍有可疑便会被扣押。我将帛书藏在发髻里,虎符裹进贴身的布条中,混在一群运粮的商贩里,才勉强躲过几次盘查。
这日傍晚,我在离莫愁湖不远的小镇落脚。镇子不大,却异常热闹,酒馆茶馆里坐满了人,三教九流汇聚,隐约能听到“建文帝”“燕王”之类的字眼。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碗阳春面,竖起耳朵听邻桌的谈话。
“听说了吗?燕王的密探营最近在莫愁湖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一个络腮胡汉子压低声音说,“说是在找一个带虎符的人。”
“找虎符?莫非建文帝真的藏在莫愁湖?”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追问。
“谁知道呢。”络腮胡灌了口酒,“不过啊,我前几日在湖边看到一队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领头的是个独眼龙,据说就是密探营的头头,赵虎。”
赵虎!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没想到这叛徒的侄子竟来得这么快,看来周定的猜测没错,莫愁湖的据点早已暴露。
正思忖间,门外忽然进来几个身着短打、腰佩弯刀的汉子,为首的是个左眼蒙着黑布的壮汉,走路时左腿微跛——想必就是赵虎。他扫视着酒馆,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头假装吃面,用余光瞥见赵虎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他身边的随从低声说了句什么,赵虎冷笑一声,径直朝我走来。
“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啊。”他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力道重得像块石头,“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我强忍着疼,抬起头,故意露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回……回官爷,俺是从乡下逃难来的,想到湖边讨点活计。”
赵虎眯起右眼,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逃难?我怎么看你这双手,不像干农活的?”他指了指我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刀和攀爬留下的痕迹,绝非普通农夫所有。
旁边的随从立刻拔刀:“头头,这小子不对劲,抓起来审问!”
“慢着。”赵虎拦住随从,忽然笑了,“既然想讨活计,正好我这里缺个跑腿的。跟我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心中一凛,这是要把我当成细作盯起来?若当场拒绝,必定露馅;可若是跟他走,岂不是自投罗网?正犹豫间,赵虎已拽着我的胳膊往外拖:“废什么话,走!”
被他强行拉到酒馆外,一辆黑色马车停在路边,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赵虎把我推上车:“给我好好待着,要是敢耍花样,有你好果子吃!”
车厢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摸索着坐下,触到身下一片柔软——竟是铺着厚厚的锦缎。看来这赵虎虽只是个密探头领,日子却过得极为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