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丘惊变

骊山的夜,比咸阳城更冷。

我蜷缩在一片茂密的柏树林里,听着远处巡逻士兵的甲叶碰撞声,牙齿忍不住打颤。不是因为冷——身上还裹着从药铺带出来的厚麻布——而是因为恐惧。那恐惧像骊山脚下的雾气,丝丝缕缕钻进骨头缝里,让我每动一下都觉得僵硬。

怀里的半块秦律竹简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仍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牵引”——就像有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竹简,另一头系着骊山深处的某个地方。而那块青灰色的石头,此刻安静得不像话,只有凑近了才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是在积蓄力量。

【检测到皇陵外围防御带。共三层岗哨,每层间隔约一里,配备弩机与猎犬。】

“时枢”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电流般的杂音,【检测到‘文枢’碎片与目标区域的共鸣强度为78%,推测秦律副本位于‘封土堆’东南侧的殉葬坑内。】

殉葬坑。这三个字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景象——是累累白骨,还是布满机关的陷阱?

借着月光看了看李信给的那块令牌,上面刻着“卫尉府”三个字,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按照“时枢”的扫描,卫尉府的士兵主要负责皇陵外围的巡逻,而核心区域则由李斯的亲信“郎官”把守。或许,这令牌能帮我混过前两层岗哨?

深吸一口气,我像只狸猫般窜出柏树林,朝着最近的一道岗哨摸去。岗哨由四个士兵把守,手里的长矛在月光下闪着冷光,篝火堆旁还拴着两条体型庞大的猎犬,耳朵警惕地竖着。

我屏住呼吸,绕到岗哨后方的一块巨石后,学着之前听来的卫尉府口令,压低声音喊:“卫尉巡查,速开通道!”

士兵们显然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喝道:“口令!”

“天保大秦,万世不易。”想起白天在咸阳街头听官吏喊过的口号,硬着头皮答了一句。

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核对口令。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就在以为要暴露时,一个士兵喊道:“令牌!”

赶紧把令牌扔了过去。士兵接住看了看,又递给同伴传阅,最后扔了回来:“进去吧,最近核心区查得严,别乱闯,否则郎官可不认卫尉府的令牌。”

捡起令牌,低着头快步走过岗哨,不敢看那些士兵的眼睛。猎犬冲着我狂吠,被士兵死死按住,铁链“哗啦”作响,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敲打。

过了第二道岗哨,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夯土台基,上面覆盖着一层新土,显然是最近才修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石灰味,混合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那是数万名民夫日夜劳作的味道。

看到远处有一片灯火通明的区域,无数人影在晃动,像是在搬运什么巨大的物件。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群民夫,正用粗绳拖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祭祀图案。监工的士兵手里拿着鞭子,时不时抽在民夫身上,发出“啪”的脆响。

“快点!这是给陛下陵寝铺的‘地脉石’,误了吉时,你们都得去殉葬!”士兵的呵斥声在夜空中回荡。

我的心沉了沉。秦始皇的灵柩应该已经快到咸阳了,这些人还在赶工,显然是想在新帝登基前完成皇陵的最后修缮。

混在民夫的队伍里往前走,尽量让自己的步伐和其他人保持一致。民夫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有鞭子落在身上时,才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看到一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腿上缠着渗血的破布,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怀里却紧紧抱着一块刻着小篆的瓦片,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那是‘明器’。”旁边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民夫低声说,“刻着字的瓦片,是给陛下‘阴间’用的,据说能让他在地下也能‘书同文’。”

看着那少年怀里的瓦片,突然想起“文枢”的寓意——文字与制度的统一。原来这种统一,连死后的世界都不放过。

就在这时,怀里的石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时枢”的蓝光也瞬间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