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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主导的那场成功的夜袭,如同在历阳这座即将熄灭的炭堆里投入了一颗火种,虽未立刻燃起冲天烈焰,却让那残存的热力重新焕发出顽强的生机。
被焚毁大量辎重,尤其是箭矢和攻城器械备件,对张辽大军的攻势造成了实质性的阻碍。连续数日,魏军的猛烈进攻势头明显减缓,不再是那种不顾伤亡、昼夜不息的狂攻,转而变成了更有节奏、但威力大减的常规性压制。这给了历阳守军宝贵的喘息之机。
陆逊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推行了一系列措施。
他首先大力表彰了参与夜袭的将士,尤其是黄叙,亲自为其请功,并将建业运抵的有限赏赐,优先分发给有功者和伤亡士卒家属。此举极大激励了军心,让士卒们明白,他们的奋战和牺牲,建业看得见,都督记得住。
其次,他重新整编了守城部队。将黄忠旧部、自己带来的解烦营以及城中尚有战力的郡兵、青壮进行混编,以老带新,以锐补疲。他设立了更明确的轮替制度和休整区域,确保每一段城墙的守军都能在激战后得到尽可能的恢复。他甚至亲自巡视伤兵营,查看伤势,安排医药——尽管药品依旧奇缺,但这种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对于城防,陆逊展现出了与黄忠不同的细致。他并非一味加高加厚城墙——那在现有条件下已难以实现——而是更注重防御的“弹性”和“主动性”。他命令在城墙内侧关键区域挖掘陷坑、布置绊索,准备了大量用于近战的灰瓶、滚油(以能找到的动物油脂和废弃食油替代)、乃至煮沸的粪水(金汁)。他还组织了专门的“听瓮”队和“望楼”观察哨,日夜监听城外动静,观察魏军营地调动,试图提前预判其主攻方向和攻击方式。
最让黄忠佩服的是陆逊对城内民力的运用。陆逊并未强行征发所有民夫上城,而是进行了甄别。健壮者协助运输、修补工事;妇孺老弱则被组织起来,负责烧水、做饭、照顾伤兵,甚至收集砖石、拆毁不必要的房屋以获取木料石料。他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是守城的一份子,而非累赘。城内原本因饥荒和恐惧而低落的民心,竟也奇迹般地稳定了许多,甚至出现百姓自发节省口粮送给守军的情况。
“陆都督……老夫守城多年,自问也算尽心,然比起都督这般……润物细无声的调理,实有不如。”一日巡视后,黄忠看着井然有序的城防和士气回升的士卒,忍不住感慨。他称呼陆逊为“都督”,已是心悦诚服。
陆逊谦和一笑:“黄老将军过誉。逊不过是尽人事,仰仗的,还是老将军与将士们用命死战打下的基础,以及主公与建业诸公的运筹。如今之势,守城已非唯一目的,我等在此多坚守一日,便为主公、为西蜀、为海上,多争取一分胜机。”
他将历阳的坚守,放在了整个天下棋局中来考量,这让黄忠等将领的视野豁然开朗,坚守的意义变得更加重大和崇高。
数日后,文聘水军再次冒险突破封锁,送来了一批箭簇和粮食,数量依旧不多,但已是雪中送炭。随船而来的,还有建业方面关于西蜀已正式出兵北伐的通报。
消息在历阳城头传开,守军欢声雷动!
“蜀军出兵了!”
“北伐了!曹魏后院起火了!”
“我们再坚持住!胜利必属于我们!”
希望,如同星火,在历阳军民心中点燃,并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原本只是凭借一股血气和不屈意志在支撑的防线,此刻被注入了信念的力量。每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对胜利的渴望,对生存的期盼。
张辽明显感受到了历阳守军的变化。那种疲惫绝望中的麻木抵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甚至带着某种主动性的防御。他的攻城部队再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难以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陆伯言……”张辽遥望历阳城头,那个青衫文士的身影似乎与这座残破的城池融为一体,变得无比棘手,“真乃心腹之患!”
他知道,强攻的成本将会变得更高,而时间,似乎不再完全站在他这一边了。
江陵都督府内,陈砥接到西蜀北伐军已出斜谷,兵锋直指关中的确切消息后,立刻找到了赵云。
“赵叔父,蜀军已动!李严为先锋,兵出斜谷。曹真必然调兵遣将应对。此时,我荆南是否可有所作为,以策应历阳和北伐?”陈砥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求知的光芒。
赵云看着地图,沉吟道:“蜀军出斜谷,目标应是郿城、长安方向。曹真为确保关中,必从各处抽调兵力,尤其是防备我荆南的宜都、房陵一带,兵力可能会有所空虚。”
他手指点向宜都郡西北方向,与曹魏控制的上庸郡、房陵郡交界之处:“此地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向来是双方对峙的前沿。曹魏于此驻有重兵,以防我自荆西北上。如今,若其兵力被抽调,确是我军有所动作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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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是否可以……”陈砥心跳加速,“北上夺取房陵?”
赵云却摇了摇头:“房陵郡城坚固,且深处山地,即便能下,也难以固守,反而会分散我军兵力,陷入与曹魏的山区消耗战,得不偿失。”
他看向陈砥,引导道:“公子以为,此时用兵,首要目标为何?”
陈砥思索片刻,回想起父亲和庞统等人的教导,尝试回答:“非为攻城略地,而在……牵制?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