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的!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石子,从井底扔上来,精准地砸进了井边每个人的耳朵里。
山谷里的风是凉的,井口冒出的气是凉的,几十米深的井水,更是冰凉刺骨的。
可一块在水下泡了上百年的石头,居然是温的。
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完全超出了庄稼人一辈子对石头、对水的认知。
“温……温的?”一个村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嗓子眼发干,“山子,你没摸错吧?”
“胡说啥呢!石头哪有热的!”
“俺的娘,不会是……不会是底下烧着火吧?”
刚刚才被凝聚起来的人心,又一次出现了骚动的迹象。未知,总是恐惧最好的温床。
井边的陈老蔫,一张老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死死抓着井沿,手背上青筋暴起,冲着井下就喊:“山子!山子你快上来!别摸了!那不是好东西!快上来!”
声音带着哭腔,在井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凄惶。
“都别吵!”
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锤子,敲在了最响的那面锣上。
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
他蹲下身,双手撑着井沿,对着下方那团晃动不定的光晕喊道:“山子,别慌!具体说说,什么感觉?是烫手,还是只是不冰?”
他问得很细,问题直指核心,强行将众人的思绪从神神鬼鬼的猜测,拉回到了对事实的探究上。
井下,陈山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有些发抖,但还算清晰:“不……不烫手,林书记。就是……就是不冰。这水跟冰碴子一样,可我手按在这石头上,感觉……感觉就像摸着夏天晒了一天的石头台阶,温乎乎的!”
这个比喻,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不是灼人的热,而是一种有生命感的、内敛的温度。
“你用头灯贴近了照,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林枫继续指挥。
井下的光晕动了动,紧紧贴在了井壁上。水面被搅动,光影破碎,井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看不真切。
只有王大炮,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他盯着水面那片反射上来的、扭曲的光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作为一个跟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眼前发生的一切,同样在挑战他的常识。
“是……是花纹!不对,是鳞片!”陈山的声音带着惊奇,“一圈都是!像……像一条盘起来的大蛇!不,是龙!龙头在这边!”
龙!
这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龙,龙嘴井,井下盘着一条石龙。
太爷爷留下的谜题,线索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龙头?龙头什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林枫追问。
“我看看……龙头……嘴是闭着的,眼睛也是闭着的……等一下!”陈山的声音猛地拔高,“龙眼睛!它的右眼,不是雕出来的!像……像是个坑!”
“坑?”
“对!是个圆坑,比俺的拳头小点,滑溜溜的,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林枫和王大炮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机关!
“山子,你用手按一下那只眼睛,试试能不能按下去!”
“好!”
井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水声,伴随着陈山憋气的闷哼。显然,他正在尝试。
井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陈老蔫都忘了催促孙子上来,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井底。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行!”陈山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失望,“按不动!跟焊死了一样!”
希望的火苗,刚一蹿起,又被一盆冷水浇下。
“别用蛮力!”王大炮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冲着井下吼道,“你是吃奶的娃娃吗?百年的东西,水里泡着,能让你一指头就捅开?用脑子!”
他虽然是在骂陈山,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在给林枫提供思路。
林枫立刻明白了。他看了一眼王大炮,后者正看着他,眼神里是一种匠人之间才懂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