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马车停在偏院书房外,她没有立刻下车。车帘掀开一条缝,她盯着书房门口的石阶看了几秒。那上面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她记起来了,今天早上这里还没有。
她下了车,脚步很轻。侍从想上前扶她,被她抬手止住。她不需要搀扶,也不需要人跟得太近。
走进书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随行的贴身女官。“从现在起,所有文书递交时,必须登记名字和时间。”她说,“你亲自做这件事。”
女官点头,神情认真。艾琳知道她靠得住。三十年前,她是母亲身边最沉默的那个丫头,如今也成了宫里少有的、不争不抢却始终在位的人。
书房内灯已点上。艾琳没坐主位,而是走到侧边的小案前翻看今日轮值名单。三名侍从的名字被她用指腹轻轻划过——陈三、吴柳、赵平。都是老面孔,进宫五年以上,平日做事规矩,话不多,也没出过错。
可就在昨天下午,她在偏殿廊下走过时,听见他们聚在一起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见她来了,立刻散开。陈三低头快步离开,吴柳转身去整理烛台,赵平则假装在擦地上的水渍。
她当时没说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慌乱不是因为偷懒被抓,更像是怕被听清内容。
她放下名单,走出书房。夜风有点凉,但她没披外衣。她沿着回廊慢慢走,经过膳房、库房、侍从歇脚的偏屋。每一处她都停留片刻,问些无关紧要的事:今晚的汤有没有加姜?明日换洗的布料送来了吗?
没人察觉异样。一切如常。
可越是正常,她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她让那位老女官以“清点旧档缺人手”为由,点名调赵平夜里去东库帮忙。这是个临时差事,按理说不能推。结果到了子时,赵平称肚子疼,请另一名小太监代班。
艾琳站在东库对面的檐角暗处,亲眼看见他提着灯笼往西角门方向去了。灯笼光晃得厉害,但他走得很快,显然不想被人认出来。
她没动。她等的是后续。
第三天晚上,她换了深色便袍,把头发挽紧,藏身御花园假山后。这里能看清西角门的一段小径。子时刚过,吴柳出现了。他手里也提着灯笼,但绕了个远路,专挑背光的地方走。
他在墙根站了一会儿,左右张望。然后陈三从另一头过来,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接着陈三蹲下身,吴柳踩着他肩膀,翻过了那道矮墙。
墙外是条荒废的小道,通向城西废弃的驿站。艾琳记得那里几年前塌了一半,没人去。
可现在,有人在等。
她看得清楚,墙外树影下站着一个人,穿灰袍,脸看不清。那人递了个小布包给陈三,又说了什么。陈三点头,把布包塞进袖子,原路返回。
吴柳留下断后。他刚翻过去一半,忽然抬头看向园内。艾琳立刻伏低身子。一片树叶飘下来,落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