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透,议事屋的门缝里漏出一线灰白。艾琳的手指正从墙缝抽出,那支刻痕弩箭已不在原处,取而代之的是半张编号纸和一片带纹木皮,并排压在地图上。她没回头,只说:“把耳房门锁紧。”
彼得应声而去。脚步落地很轻,却带着迟疑。
她将红粉笔点向地图西侧,“西溪村”三字被圈住,又连起北谷、东岭,三条细线如根须扎进山脊褶皱。这些路没人走过十年以上,是逃荒人用命试出来的活路。
铜钟响了三下,短促,不拖沓。村民陆续聚到屋前空地,有人还攥着锄头,有人披着未扣严的旧袄。艾琳跨出门槛,站上石阶最高处,手中扬起一块暗红布片。
“你们认得这个吗?”
人群先是静,随后低语像风掠过麦田。“鹰首纹……镇西府衙的标记。”一个老妇喃喃出口。
“对。”艾琳声音不高,也不急,“这支箭射倒了我们的人,烧毁了邻村的门梁,而打它的人,是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水的老铁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脸庞。“我们曾以为敌人骑马而来,刀在手上。现在我知道,他们也坐在铁砧前,锤子落下时,算准了哪一箭能穿喉。”
有人吸气,有人低头搓手。
“他昨夜被押进来,嘴塞着,手绑着,可我不审他。”她转向耳房方向,“因为他背后的人,还不想露脸。我现在揭出来,只会逼他们藏得更深。”
彼得站在人群侧后,眉头拧紧。他想开口,又忍住。
艾琳取出炭条,在桌边黑板上写下三条线。
“第一,粮仓继续晒草。每天辰时,妇女推车进出,照常翻动麻袋。谁问,就说新粮入库。”
“第二,溶洞里的伤兵,每日有人探视。话要讲清楚:南坡有暗道通粮窖,主力若守不住,就往那边撤。”
她说完,看向彼得。“你选两个稳重的老妇,嘴要紧,心要硬。进去不是送药,是放饵。”
彼得终于开口:“万一他们真派人来听呢?”
“那就让他们听。”她答得干脆,“等他们信了,自然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