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赐婚妙策藏机锋 笑问回信意趣生

太安城的皇宫,在深秋的晨光中透着几分肃穆。紫宸殿内,金砖铺地,倒映着殿顶垂下的水晶灯盏,光影交错间更显威严。鎏金铜炉置于殿角,炉身雕刻着繁复的龙凤呈祥纹样,炉中燃着的龙涎香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一缕缕轻烟袅袅上升,缠绕着殿内盘龙柱上鳞爪分明的金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香气,可这香气非但没让人放松,反而添了几分压抑 —— 毕竟此处是离阳王朝的权力核心,每一次议事都关乎天下走向。

皇帝赵惇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明黄色龙袍上用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随着他细微的动作,龙纹仿佛要挣脱衣料腾飞而起。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那扶手是用整块紫檀木雕刻而成,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未能平息他心中的思绪。他的目光落在阶下那个身着绯色官袍的身影上,眼神复杂 —— 此人正是离阳首辅张巨鹿,如今朝堂上最有权势的臣子。

殿内静得只剩下龙涎香燃烧的细微声响,以及赵惇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张巨鹿身姿挺拔,绯色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稳,虽身处皇权威压之下,却依旧从容不迫。他知晓皇帝此刻心中定有考量,也不急于开口,只是微微垂眸,静候赵惇发话。

说起张巨鹿与赵惇的渊源,还要追溯到赵惇登基之初。彼时赵惇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朝堂内外暗流涌动,帝师元本溪便向他举荐了时任礼部侍郎的张巨鹿。元本溪评价张巨鹿 “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鞠躬尽瘁之心”,赵惇虽将信将疑,却还是给了张巨鹿机会。

而张巨鹿也确实不负所望。他入阁后,先是以雷霆手段整顿吏治,严惩了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短短半年便让朝堂风气焕然一新;后又提出 “重农桑、兴水利” 的政策,减免灾区赋税,让离阳的民生得以恢复。他凭借过人的才智与狠辣的手段,在朝堂上迅速站稳脚跟,短短三年便从礼部侍郎一路升至首辅之位,成为赵惇最为倚重的臣子。

如今元本溪年事已高,主动退居二线,不再插手朝堂具体事务,张巨鹿便成了离阳朝堂内权力最大的官员。朝中大小事务,赵惇都会先与他商议;地方官员的任免、国家的财政收支,皆由他一手把控。朝堂上下,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愿。

好在张巨鹿始终记得自己的初心,所有谋划皆为离阳王朝的稳固。他从不结党营私,也不贪恋财物,家中除了书籍与办公用品,再无多余的奢华之物。有官员曾想向他行贿,却被他当众斥责,并将其革职查办,自此再也无人敢动歪心思。赵惇心中清楚,若张巨鹿有半分异心,以他如今的权势,自己这个皇帝怕是坐不安稳。也正因如此,赵惇对张巨鹿既倚重,又有几分隐隐的忌惮。

“陛下,” 张巨鹿终于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声音沉稳有力,透过空气传到赵惇耳中,“如今藩镇势力日益膨胀,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尤其是异姓王徐骁统领的北凉,手握三十万铁骑,占据北凉三州之地,军事实力远超其他藩镇。徐骁在北凉经营多年,百姓对其拥戴有加,地方官员也多是他的亲信,北凉几乎成了国中之国,实为皇权之大患。”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一年前便上奏请陛下削藩,如今经过一年的筹备与执行,已成功削除了数十位势力较弱的赵姓藩王。这些藩王有的拥兵自重,有的截留赋税,削除他们之后,朝廷的财政收入增加了,地方的控制权也重新回到了朝廷手中,正是趁热打铁,继续削除其余藩王的好时机。”

赵惇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将手指从扶手移开,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龙袍的纹样。他深知削藩之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战乱。当年春秋乱世,便是因藩镇割据而起,各国互相攻伐,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他虽未亲眼所见,却从史书与老臣的讲述中得知一二。他绝不能让离阳重蹈覆辙,可张巨鹿的话又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张爱卿所言极是,” 赵惇沉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只是削藩之事并非易事。靖安王赵衡驻守青州,手握数十万精兵,势力不小,且他是朕的皇叔,辈分尊贵,若强行削除,恐引发宗室不满,甚至可能导致宗室叛乱;而北凉王徐骁更是难对付,他久经沙场,用兵如神,三十万北凉铁骑皆是精锐,若逼得太紧,徐骁起兵反戈,离阳怕是难以抵挡。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

张巨鹿似乎早已料到赵惇会有此顾虑,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笃定,继续说道:“陛下英明,考虑周全。靖安王虽有势力,却无争霸之心,平日里只喜欢诗词歌赋与古玩字画,对朝政并无野心,可暂放一旁,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做处置;至于北凉,臣有一计,可不动刀兵,便能试探出徐骁的心意,若计策成功,还能为日后削除北凉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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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张爱卿有何妙计?” 赵惇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张巨鹿继续说下去。

“为北凉世子徐凤年赐婚,” 张巨鹿缓缓吐出这几个字,“陛下可将最宠爱的隋珠公主赵风雅许配给徐凤年。此举有三利:一来,能彰显离阳对北凉的‘诚意’,让徐骁父子以为朝廷有意拉拢北凉,从而麻痹他们,放松警惕;二来,若徐凤年应下婚事,隋珠公主便可留在北凉为质,徐骁日后若有异动,朝廷便可拿公主的安危要挟,牵制北凉;三来,若北凉拒婚,陛下便有了削藩的理由,可向天下人宣称北凉不识抬举,对朝廷怀有二心,从而名正言顺地对北凉动手。”

他话音刚落,赵惇便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再次回到扶手,敲击的节奏比之前快了几分,显然是在认真权衡这个计策的利弊。隋珠公主赵风雅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赵风雅自小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皆有涉猎,是他的掌上明珠。将女儿嫁给徐凤年,他心中实在不舍,可在江山社稷面前,儿女情长似乎也只能暂且搁置。

赵惇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隋珠公主的笑脸。前几日,赵风雅还拉着他的衣袖,撒娇说要去御花园看新开的菊花,如今却要将她远嫁北凉,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满是愧疚。可他更清楚,自己不仅是一位父亲,更是离阳王朝的皇帝,肩上扛着守护天下百姓的重任。

他睁开眼睛,眼中的犹豫已被坚定取代。“好,便依张爱卿之计,” 赵惇拍板决定,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即刻拟旨,册封隋珠公主赵风雅为和硕公主,赐婚于北凉世子徐凤年。为表朝廷诚意,赏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作为嫁妆,派钦差即刻送往北凉,务必将圣旨亲手交给徐骁。”

张巨鹿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再次躬身行礼:“陛下英明,此举定能为朝廷争取到主动权,早日解决北凉这个隐患。”

赵惇摆了摆手,示意张巨鹿退下。待张巨鹿离开后,他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殿外飘落的秋叶,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皇宫的轮廓,喃喃自语:“风雅,委屈你了。待日后天下太平,父皇定会补偿你。”

很快,圣旨便由翰林院的学士拟好,盖上了皇帝的玉玺,钦差也挑选妥当 —— 此人是朝中的礼部尚书,为人稳重,口才出众,足以应对北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一切准备就绪后,钦差带着圣旨与嫁妆,率领着一支队伍,快马加鞭地向北凉出发。

北凉王府位于清凉山,山脚下是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群。王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虽不及皇宫奢华,却也透着一股威严与大气。这一日,王府的侍卫忽然来报,说离阳朝廷的钦差已抵达城外,正带着圣旨前来。

徐骁听闻此事,心中疑惑不已。他与离阳朝廷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朝廷平日里除了下达一些例行的指令,很少会派钦差前来,更不用说带着圣旨了。他连忙召集府中的官员与家人,在大殿内等候钦差。

徐凤年也闻讯赶来,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锦袍,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玉扳指。可他的眼神却比平时锐利了几分,显然也在猜测朝廷的用意。

没过多久,钦差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大殿。他身着官服,手持圣旨,走到大殿中央,先是环视了一圈殿内的人,然后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凉世子徐凤年,品性端方,才貌双全,深得朕心。朕之爱女隋珠公主赵风雅,聪慧贤淑,容貌秀丽。今特将隋珠公主赐婚于徐凤年,择吉日完婚。钦此。”

当 “赐婚” 二字从钦差口中传出时,徐骁与徐凤年父子皆是一惊。徐骁端坐在主位上,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瞬间敛去,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腰间的玉带,玉带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此刻却被他攥得微微发烫。他怎会不知,这一年来离阳朝廷削除了数十位赵姓藩王,如今突然赐婚,绝非真心拉拢,而是包藏着削藩的祸心。

徐凤年把玩玉扳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虽表面上是个纨绔子弟,可这些年来,在徐骁的暗中教导与自己的观察下,早已练就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他心中清楚,这门婚事,绝不是什么恩典,而是离阳朝廷设下的陷阱。

待传旨太监宣读完毕,徐骁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接过圣旨,客套地与钦差寒暄了几句,便让人将钦差带去客房休息。待钦差离去后,徐凤年立刻转身前往徐骁的书房,他知道,父亲此刻定在书房思考应对之策。

徐骁的书房位于王府的深处,四周种满了青松,环境幽静。书房内的陈设简单而古朴,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铺着北凉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着各个军事要塞与兵力部署。徐骁正站在书桌前,对着地图沉思,眉头紧锁,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