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兰怔住了大约零点五秒。
随后,他立即抓起床头的手机,解锁、打开相机,并将镜头对准了窗外。
机械装置平稳地立于地面,其墨绿色的、毫无反光的涂装,让它在夜色中如同一块被切割过的、来自地外的陨铁。
一扇侧门以液压驱动特有的、毫无顿挫感的流畅姿态向上划开,从中走出的,是一个人。
那人的装束朴素至极,是一套连体的、类似于清洁工人的制服,颜色是最常见的工业灰。
但其材质却透着一丝怪异,在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种湿润的光泽。
仿佛一件用固态原油压制而成的雨衣。
他走出后,先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同样朴素的黑色手机,接通,说了些什么,然后挂断。
下一秒,机械装置的顶部无声地滑开,数个平台升起。
平台上停泊着几架尺寸近似于小型直升机的飞行器,它们没有旋翼,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环形的、在启动时会发出低沉嗡鸣的涵道风扇。
它们依次升空,待姿态稳定,开始在社区外围的地面上,泼洒一种特殊的胶状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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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体的颜色,是一种混合着生物感与化学感的奇异粉色。
它被均匀地喷洒在地面上,迅速覆盖了干枯的野草、灌木与裸露的土壤。
落地后并不流淌,而是微微颤动着,仿佛拥有生命的、正在凝固的琼脂。
即使整个过程流畅得近乎无声,这番奇景依然惊动了社区的居民。
灯光一扇接一扇地亮起,不少人披着睡衣,走出家门,聚集在街道上查看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利兰从窗口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母亲布兰达女士,HOA的米勒主席。
以及一大票尚未入眠,或是被这番动静从睡梦中强行拽出的居民们。
他们互相交谈,伸出手指,对那个巨大的机械装置和那些在空中盘旋的飞行器指指点点。
一些人似乎在低声猜测那些粉红色液体的成分,另一些人则在评价那个装置的工业设计。
当然,没有任何人敢于直接上前。
所有人都看到了,无论是在那个巨大机械装置的外壳上,还是在那位现场工作人员制服的臂章上,都涂装着一个醒目的徽记,以及其下方的一行小字。
那来自伊米塔多公司。
也只有伊米塔多公司,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技术力,与愿意将其应用于一次社区作业的、令人敬畏的执行力。
HOA的米勒主席似乎鼓起勇气,上前与那位工作人员交涉了几句。
利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只见他很快便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的神情,迅速后退,回到了人群中。
伊米塔多总是这样
——在其计划尚处于筹款、立项、寻求合作的阶段,他们温和得像一位前来推销慈善年金的理财顾问。
其对话性、妥协性与服务态度,可以在任何企业评估报告中被标注为“卓越”。
可一旦他们的计划进入实施流程,便会立刻切换为另一种运作模式。
他们会变成一台不设交互装置的机器,任何试图通过对话方式进行的干预,都如同想用语言去说服一场雪崩。
除非有某种具备压倒性优势的强制力介入,或是另一笔额外的资金注入。
液体的喷洒工作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
街上的人群早已散去。
社区外部的一大片区域,从公路边缘向外延伸的所有土地,都已被那层粉红色的胶状液体和其上缓慢升起的一层细腻泡沫所彻底笼罩。
没人知道那层屏障究竟有多厚,其覆盖的范围究竟有多远。
从利兰的角度望去,那片粉色的疆域至少向山野深处蔓延了数百米。
但这仅仅是他视距的局限,而非粉色泡沫覆盖范围的局限。
期间,有一架飞行器在完成其指定区域的作业后,径直飞向了远方的山脊线,消失了许久,没有人知道它又独自进行了多久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