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冈格尼尔

“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愕,但眼睛深处,却似乎寻不到一丝真正的慌乱。

仿佛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演员,在执行剧本中标注为“震惊”的舞台指令,尽管非常逼真,依然缺乏本质。

眉毛恰到好处地蹙起,嘴唇微张,仿佛一个被神迹当面冲击了信仰的虔诚信徒。

一种克制的、为镜头而生的惊愕。

“我应该展示过这种能力。”

我平静地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理常识,

“子弹对我无效。

这个范畴相当广泛,从点22长步枪弹,到民用市场常见的9毫米鲁格弹、.45 ACP,再到军用的5.56x45mm NATO、7.62x51mm。

乃至理论上能将一头非洲象撕成两半的.50 BMG穿甲燃烧弹,都在其列。”

“但我使用的是——”

“‘冈格尼尔’,对吗?”

我打断了他。

他口中那个即将吐露的、充满神话色彩的名字,被我提前截断。

他略微一怔。

这一次,不再像是表演。

而是一种本能的、短暂的僵直。

我的视线投向地面,那三枚静静躺在橡木地板上的滚烫弹壳旁,是三颗同样安静的弹头。

我弯下腰,指尖轻巧地将其中一枚捻起。

金属的余温透过我的指腹传来,像握住了一只冬日里被炉火捂暖的雀鸟。

我没有观察它,而是任由它在我的指间流畅地滚动、翻转,如同抚摸一件阔别已久、却早已熟稔成本能的旧物。

我的指关节、掌纹,都记得它每一寸的轮廓与重量。

随即,一个轻微的动作。

拇指与食指扣住弹头两端,略一错力。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这颗本该坚不可摧的弹头,竟被我徒手拆解开来。

它在我掌心分离成几个部分:

一层薄如蝉翼、铭刻着微缩炼金符文的铅芯被甲,一层作为推进剂残余的、近乎耗尽的灰色粉末,以及包裹在最核心的、几粒比砂糖更细小的、散发着暗红色光泽的晶体。

他看着我的动作,瞳孔收缩。

下一个瞬间,我的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

那几粒暗红色的晶体被碾成了齑粉。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却清脆的“啵”,仿佛香槟被开启的瞬间。

一小团绯色的雾气从我指缝间逸散而出,它并非烟雾,而是一团悬浮在空中的、由亿万个微光颗粒构成的绯色星云。

它在阅览室被过滤得温顺的阳光下缓缓旋转,折射出炫目而妖异的光。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甜的气味,如同晚夏熟透的浆果被碾碎后,混杂着泥土与蜜糖的气息。

他的脸色骤变。

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几乎是弹射般地向后退去,动作迅捷而敏锐,脚下的马丁靴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瞬间与我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

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二次攻击或逃离的戒备姿态。

而我,依旧留在原地,甚至没有收回我摊开的手掌。

“放轻松。”

我的声音平稳如初,

“这就像观看鲁珀特之泪的碎裂,外行看到的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粉碎性爆炸,内行却知晓其应力早已集中于那脆弱的尾部。

又或者,将手短暂地探入熔融的铅液,只要速度与角度得当,莱顿弗罗斯特效应会为你争取到毫秒级的安全。

保持分寸,而非在狂妄与懦弱的两极间摇摆——那只意味着无知。”

“那都是毒素!”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

“沾上一点都会在导致坏死。

我在拿到它之后用活体做过测试,任何一点对生物体都是绝对致命的!”

“纯粹的错误。”

我看着他因不服而涨红的脸,开始为他解释,

“这枚子弹的设计核心,是在源自古典时代的超凡材料中,寻找一种能够扭曲现实规律的作用。

火药的引爆,并非单纯提供动能,而是作为一种‘祭品’,在万分之秒内激活那些材料,为弹头附加‘必然命中’的因果律效果。

同时,材料本身在完成使命后发生结构性崩毁时,所泵发出的气流,可以激发出无与伦比的侵蚀性。

只要它能击中并穿透任何无机质的保护层,其对生物的破坏就是绝对且不可逆的。”

我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