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愕,但眼睛深处,却似乎寻不到一丝真正的慌乱。
仿佛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演员,在执行剧本中标注为“震惊”的舞台指令,尽管非常逼真,依然缺乏本质。
眉毛恰到好处地蹙起,嘴唇微张,仿佛一个被神迹当面冲击了信仰的虔诚信徒。
一种克制的、为镜头而生的惊愕。
“我应该展示过这种能力。”
我平静地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物理常识,
“子弹对我无效。
这个范畴相当广泛,从点22长步枪弹,到民用市场常见的9毫米鲁格弹、.45 ACP,再到军用的5.56x45mm NATO、7.62x51mm。
乃至理论上能将一头非洲象撕成两半的.50 BMG穿甲燃烧弹,都在其列。”
“但我使用的是——”
“‘冈格尼尔’,对吗?”
我打断了他。
他口中那个即将吐露的、充满神话色彩的名字,被我提前截断。
他略微一怔。
这一次,不再像是表演。
而是一种本能的、短暂的僵直。
我的视线投向地面,那三枚静静躺在橡木地板上的滚烫弹壳旁,是三颗同样安静的弹头。
我弯下腰,指尖轻巧地将其中一枚捻起。
金属的余温透过我的指腹传来,像握住了一只冬日里被炉火捂暖的雀鸟。
我没有观察它,而是任由它在我的指间流畅地滚动、翻转,如同抚摸一件阔别已久、却早已熟稔成本能的旧物。
我的指关节、掌纹,都记得它每一寸的轮廓与重量。
随即,一个轻微的动作。
拇指与食指扣住弹头两端,略一错力。
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这颗本该坚不可摧的弹头,竟被我徒手拆解开来。
它在我掌心分离成几个部分:
一层薄如蝉翼、铭刻着微缩炼金符文的铅芯被甲,一层作为推进剂残余的、近乎耗尽的灰色粉末,以及包裹在最核心的、几粒比砂糖更细小的、散发着暗红色光泽的晶体。
他看着我的动作,瞳孔收缩。
下一个瞬间,我的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
那几粒暗红色的晶体被碾成了齑粉。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却清脆的“啵”,仿佛香槟被开启的瞬间。
一小团绯色的雾气从我指缝间逸散而出,它并非烟雾,而是一团悬浮在空中的、由亿万个微光颗粒构成的绯色星云。
它在阅览室被过滤得温顺的阳光下缓缓旋转,折射出炫目而妖异的光。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甜的气味,如同晚夏熟透的浆果被碾碎后,混杂着泥土与蜜糖的气息。
他的脸色骤变。
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几乎是弹射般地向后退去,动作迅捷而敏锐,脚下的马丁靴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音,瞬间与我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
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二次攻击或逃离的戒备姿态。
而我,依旧留在原地,甚至没有收回我摊开的手掌。
“放轻松。”
我的声音平稳如初,
“这就像观看鲁珀特之泪的碎裂,外行看到的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粉碎性爆炸,内行却知晓其应力早已集中于那脆弱的尾部。
又或者,将手短暂地探入熔融的铅液,只要速度与角度得当,莱顿弗罗斯特效应会为你争取到毫秒级的安全。
保持分寸,而非在狂妄与懦弱的两极间摇摆——那只意味着无知。”
“那都是毒素!”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然,
“沾上一点都会在导致坏死。
我在拿到它之后用活体做过测试,任何一点对生物体都是绝对致命的!”
“纯粹的错误。”
我看着他因不服而涨红的脸,开始为他解释,
“这枚子弹的设计核心,是在源自古典时代的超凡材料中,寻找一种能够扭曲现实规律的作用。
火药的引爆,并非单纯提供动能,而是作为一种‘祭品’,在万分之秒内激活那些材料,为弹头附加‘必然命中’的因果律效果。
同时,材料本身在完成使命后发生结构性崩毁时,所泵发出的气流,可以激发出无与伦比的侵蚀性。
只要它能击中并穿透任何无机质的保护层,其对生物的破坏就是绝对且不可逆的。”
我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