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地克扣

凌晨五点半,城中村的天还蒙着层灰蓝。

陈凡是被窗外的鸡叫吵醒的。出租屋的窗户没装玻璃,只用塑料布钉着,夜风卷着雨丝钻进来,在墙角积了一小滩水。他坐起身,身上的薄被沾着潮气,贴在脊背上凉得发紧。

没有闹钟,多年打零工的日子让他练就了精准的生物钟。他摸黑穿上叠在枕头边的工装——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短了一截,露出脚踝上沾着的旧泥。套上鞋时,鞋底传来“吱呀”一声,这双帆布鞋还是去年孤儿院院长送的,鞋头已经裂了道缝。

不用开灯,陈凡熟门熟路地摸到桌边。昨天剩下的半个冷馒头还放在塑料袋里,硬得像块石头。他就着水龙头接的凉水,一口一口啃着,咀嚼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叹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对他来说,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没必要挑拣。

六点整,他锁上门。出租屋在巷子最深处,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前两天下雨积的水洼还没干,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巷子里已经有了动静,早点摊的煤炉冒起黑烟,穿睡衣的女人端着痰盂出来,见到陈凡也只是扫了一眼,没人打招呼。

陈凡早就习惯了。

从孤儿院出来三年,他搬过三次家,住的都是这种月租三百块的城中村出租屋。没朋友,没亲戚,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只有偶尔帮衬他的房东——当然,那也是在他按时交租的时候。

今天要去的工地在三公里外,是个新建的居民楼项目。他前天才通过劳务中介找到这份零工,搬水泥、扛钢筋,一天一百五十块,日结。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活计,至少不用风吹日晒地在街头等着雇主挑人。

走到巷子口,正好遇上同样去工地的老王。老王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背有点驼,见了陈凡就咧嘴笑:“小陈,早啊!今天可得快点干,听说赵老虎来了,别被他挑着刺。”

陈凡点了下头,没说话。

“赵老虎”是工头赵虎的外号,出了名的黑心。去年陈凡在另一个工地干过,见过赵虎怎么克扣工人工资——要么说“干活慢”,要么说“材料浪费”,总有理由把日结工资砍下去一截。老王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眼里满是忌惮。

陈凡依旧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不想掺和这些议论,对他来说,把活干好,拿到该拿的钱,才是最要紧的。

工地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赵虎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花格子衬衫,嘴里叼着根烟,正站在板房前训人。他个子不高,但嗓门大,唾沫星子横飞:“都给我听好了!今天必须把三层的水泥搬完,谁要是敢偷懒,老子一分钱都不给!”

工人们低着头,没人敢应声。

赵虎扫了圈人群,目光落在陈凡身上时,停顿了一下。陈凡长得清瘦,看着不像有力气的样子,赵虎撇了撇嘴,没说什么,挥挥手:“赶紧进去!迟到十分钟,扣五十!”

陈凡跟着人群进了工地。现场一片混乱,搅拌机的轰鸣声震得耳朵疼,钢筋堆得像小山,地上到处是散落的水泥袋。他被分配到搬水泥的组,一袋水泥五十斤,要从一楼搬到三楼的施工面。

没有手套,陈凡直接用手抓着水泥袋的提手。粗糙的编织袋磨得手心发疼,水泥粉从缝隙里漏出来,沾在手上、胳膊上,很快就结成了硬块。他没停歇,扛着水泥袋往楼梯上走,脚步稳得很。

三年来,他干过的重活不少,早就练出了力气。只是清瘦的身形,总让人觉得他扛不住这份累。

旁边的老王搬了两趟就喘得不行,靠在墙角歇气,见陈凡一趟接一趟地跑,忍不住喊:“小陈,慢点!别累坏了!赵老虎又不额外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