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鹤》·番外[4~6]

宁玄却揪住他束甲的绦带:"你身上……血腥气……"

玄铁铠甲哐当坠地。沈陌尘直接扯了染血的中衣,就着铜盆里的温水洗净手脸,才敢去抚那人微隆的小腹。掌心下的肌肤温热柔软,藏着粒正在发芽的小种子。

"难受就咬我。"他将手腕递到宁玄唇边,那儿还留着上月被咬出的浅疤。

宁玄别过脸,却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腰后:"揉揉……"

这个姿势让沈陌尘看清了他后腰新纹的图案——金蓝双色的小鹤,正偎在原本的命契印记旁,圆滚滚的像颗珍珠。纹身还泛着红,显见是刚刺不久。

"什么时候……"沈陌尘喉头发紧。

"你去军营那日。"宁玄耳根微红,"老太医说……说胎象稳了才能……"

未尽的话语被吞进缠绵的吻里。沈陌尘吻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腹中那小生命,掌心却牢牢护着宁玄后腰,连往日最爱的腰链都不敢再戴。

变故发生在第五个月。

那日宁玄正倚窗翻看兵书,忽觉腹中一阵锐痛。低头时,素白裤管已染上刺目鲜红。他竟不觉得怕,只是茫然地想起晨间沈陌尘替他系腰带的模样——那人手指绕着金线在腹前打了个平安结,说下月就能摸到胎动了。

"殿下!"闻声赶来的侍女惊得打翻了药盏。

宁玄想安抚她别慌,开口却呕出一口血。视线模糊前,他看见廊下闪过银发身影,沈陌尘连轻功都用上了,衣袂翻飞如鹤翼。

再醒来时,满室都是血腥气与药苦。沈陌尘守在榻边,银发凌乱地披着,眼底布满血丝。见他睁眼,竟连茶杯都端不稳,温水洒了半床。

"孩子……"宁玄声音哑得不成调。

"还在。"沈陌尘将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老太医用了秘制的保胎丹,只是……"

只是往后需绝对静养,再受不得半点刺激。这话沈陌尘没说,宁玄却从他颤抖的指间读懂了。他摸索着抚上小腹,那里还鼓着,却比昨日瘪了些。

"是那支珍珠簪……"宁玄突然想起什么,"前日收的节礼……"

沈陌尘瞳孔骤缩。三日前南疆确实进贡了一批首饰,其中那支嵌着避毒珠的玉簪,是他亲手给宁玄簪上的。

"查。"这个字淬了冰,吓得门外候着的暗卫扑通跪下。

真相水落石出时,宁玄正靠在软枕上喝安胎药。沈陌尘连日不曾阖眼,此刻却执意亲自喂他,一勺药吹三下,生怕烫着。

"大晟来的?"宁玄咽下苦药,突然问。

沈陌尘动作微滞:"嗯。"他拭去宁玄唇边药渍,"你父皇……怕这孩子将来威胁大晟皇权。"

宁玄盯着药碗里晃动的影子,想起少时父皇教他执笔的模样。那双手如今隔着千山万水,仍要夺走他珍视之物。

"傻子。"沈陌尘忽然捏他鼻尖,"我们的孩子,将来是要去江南开书院的。"他俯身贴上宁玄小腹,"对不对?小鹤。"

腹中似有若无地动了一下。宁玄红着眼圈笑了,指腹摩挲着沈陌尘后颈新添的鹤纹——与他腰间的正好一对。

暮春时节,七皇子府终于传出婴啼。据说那日满城芍药一夜盛开,老管家在库房找到了当年被宁玄扯断的沉香佛珠,颗颗都泛着温润的光。

沈陌尘抱着襁褓走出产房时,檐下风铃正巧被风吹响。银发的皇子低头轻吻婴孩眉心那点朱砂痣,心想这大概就是命契最好的模样——

以血脉为引,将两颗孤星,炼成了人间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