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那扇被无数故事推开又关上的木门,此刻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把大堂内鼎沸的人声和弥漫的、刚出炉炊饼的香气烘托得更加诱人。
佟湘玉站在柜台后,拨弄着她那宝贝疙瘩似的纯金算盘,脆响叮当。
嘴里依旧是她那韵味独特的陕西方言:“额滴个神呀,今天这门板儿,再撞一次就要散架咧!”
阿楚半倚在晏辰身上,晏辰正调试着那台悬浮在半空、闪烁着柔和蓝光的全息直播设备。
阿楚眯起眼,欣赏着悬浮的透明屏幕上飞速划过的、只以浅蓝色线条显现的弹幕。
【秀才今天‘子曰’几回了?】
【小郭姐姐排山倒海预备——下顿要拆墙了吗?】
【青橙快给个镜头,姨姨要看无敌小掌萌!】
“哈,‘小掌萌’?”阿楚笑着拍晏辰胳膊。
“家人们太有才了,青橙,来亮个相!”
她朝着正在跟白敬琪头碰头研究吕青柠iPad最新款游戏的吕青橙喊道。
九岁的吕青橙闻声抬头,嘴角一咧,做了个夸张的发力姿势。
奶凶奶凶地脆声叫道:“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萌不死你!”
引来周围一阵哄笑,连坐在角落、头都没抬的吕秀才也跟着抖了一下肩膀。
厚厚的眼镜片上反射着iPad的冷光。
一旁的吕青柠则推了推她特制的防辐射眼镜,小大人般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真相……啊哈,这游戏新关卡逻辑不对。”
她小手在屏幕上戳得飞快。
祝无双利落地擦着桌子,细声细气却极其快速地接上:“放着我来!”
顺手接过了李大嘴刚炒好的一盘热气腾腾的青菜。
郭芙蓉在边上叉腰笑:“无双姑娘,你这手速,啧啧,都能跟我排山倒海比划比划了!”
“芙妹,”吕秀才终于舍得从书中——或者说从iPad屏幕上——挪开一点目光。
带着点梦幻般的情意绵绵嘀咕:“浮生……”
刚吟了两个字,就被佟湘玉毫不留情地打断:“停停停!秀才哎,要酸到院子里酸去!”
“影响食欲,也影响额滴营业额!”
她心疼地瞥了一眼角落里放着一盆被吕秀才某天忧郁时不当浇水而差点淹死的发财竹。
“亲娘诶,”靠在门框上打盹的邢育森捕头被吵醒,迷迷瞪瞪接口。
“就是!这都第几盆花了?影响仕途啊!”
他话还没说完,客栈敞开的门口,光线忽然被一道高大、略显佝偻的身影阻断。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秒,所有的笑声、叮当声、锅勺翻炒声都低了下去。
门框中站着个老者。
鹤发鸡皮,却套着一身金光闪闪、针脚粗劣到有些滑稽的锦袍,活像从哪个乡下戏班子顺来的行头。
那袍子过于肥大,走动时像是裹在了一个移动的、闪闪发光的麻袋里。
最刺眼的是他脸上那两撇用劣质炭笔草草描绘上去的白眉,高高挑起。
带着一种夸张到极致、努力装点出宗师风范的造作。
他身后背着三面更离谱的东西:一面“气吞寰宇”,一面“威震武林”,一面“天下无敌”。
纯手工糊的硬纸板匾额,边缘毛糙不齐。
油漆未干处还往下流着可疑的、黏糊糊的亮黄色油印,像融化的、低劣的奶糖渍。
他站定,锐利的三角眼(虽然眼角堆满浑浊的眼屎)带着审视扫过堂内每一张写满错愕的脸。
尤其在那悬浮的全息直播设备和后面闪烁的弹幕上停留了长长一瞬。
最后,他那枯树皮般干燥、布满褶皱的嘴唇用力向两边拉扯开。
露出了一个混杂着贪婪、自得和难以抑制兴奋的扭曲笑容,露出几颗参差不齐、泛着黄垢的门牙。
“呵呵呵呵……”他用一种刻意模仿着世外高人、带着诡异回响的干涩嗓音缓缓开口。
每一个字都拖着令人牙酸的长调:“吾乃——铁掌——水上漂——裘!千!仞!”
“哗擦!”白敬琪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手里把玩的左轮手枪好险没脱手:“这造型……丐帮新时尚?”
刚睡醒的燕小六被这嗓子炸得猛一跳。
下意识地就去摸腰间那柄标志性的唢呐,手忙脚乱。
唢呐差点捅进旁边邢捕头的胳肢窝。
“哎呦喂我的六爷!”邢育森一个激灵蹦开。
“别乱捅!你……你要给我表演吹个送行的?这老头儿瞅着还能扑腾两下呢!”
【噗!‘气吞寰宇’牌匾油漆未干!打假办呢?】
【这白眉是用碳灰画的吧?下雨天出门可得注意!】
【‘裘千仞’的仞字好像……写错了?中间一横出头了??文盲认证!】
【燕捕头唢呐吓自己人第一名!】
全息屏幕上,弹幕如流星雨般炸锅,全是火眼金睛的细节党嘲讽。
阿楚忍笑忍得肩膀直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晏辰的腰。
凑过去压低声音,带着点憋坏水的俏皮:“晏公子,咱赌一个月的奶茶?五分钟之内,这老头儿绝对原形毕露。”
小主,
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
晏辰顺势圈住她,指尖在她手心轻轻一勾。
惹来阿楚一个白眼(这次没用翻的,改成了用上牙轻咬下唇表示警告)。
嘴上却配合着她的调戏节奏:“一个月哪够?赌你亲手做的那份——‘阿楚特调十全大补断魂鸳鸯羹’。”
“赢了我喝,输了我更得喝,证明我家阿楚厨艺登峰造极,鬼神皆惊。”
他说完就作势要躲。
旁边的郭芙蓉实在看不下去这对“视众人如无物”的活宝。
一声惊天动地的清叱打破满堂诡异和撒狗粮氛围:“呔!”
她一脚踹开凳子,摆出经典的排山倒海起手式,英气勃发。
气势汹汹地对着门口那金光闪闪的老头喝道:“哪儿来的老骗子,敢到同福客栈现眼?排——”
那个“海”字刚冲出唇边一半,就被门口那位“裘千仞”猛然打断了。
只见他那张老脸上突然换上了十二万分的惊恐,像是听到了催命符。
夸张地往后一跳,动作笨拙得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猴子。
背上那三块大纸牌牌被他带得哗啦作响,差点散架。
“等!等等!女侠饶命!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的高腔假调再也绷不住了,换成了市井街头小贩最寻常、也最真实的讨饶腔调。
脸上的世外高人表情也瞬间崩塌成了苦瓜脸:“我……我不是裘千仞那个杀千刀的哇!”
他麻溜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在自己头上一阵乱薅——那刺眼的白眉居然真让他“薅”了下来。
啪嗒一下粘在了他自己手背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毛发,就是两片用劣质纸浆加炭灰糊成的硬片子。
这还不算完。
在白敬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注视下,老头儿双手捧住自己的头,用力一拧。
就像拧开一个不匹配的劣质假酒坛子的盖子——竟硬生生把自己满头“银丝”连带下面的东西整个摘了下来!
白敬琪手里的左轮啪嗒一声掉桌上:“哗擦……头……头发套?”
他揉着眼睛,一脸世界崩塌的幻灭。
摘掉的假头套下面,露出的是一颗溜光瓦亮的秃脑门。
在初夏不算热烈的阳光下,那颗光秃秃的脑壳如同刚抛过光的劣质瓷器,反射着油腻腻的光晕。
只是,在那光洁的头顶中央,明晃晃贴着一个玩意儿:一张崭新的、裁剪得方方正正的白色纸条。
上面清晰印着现代工业流水线上走出来的那种粗黑色二维码!
大堂安静了一秒钟。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秃顶和那张格格不入的二维码震得大脑宕机。
“裘千丈?!”角落里,机器人保镖铁蛋那双原本沉静得如同深潭的眼睛骤然间蓝光一闪。
极其轻微的数据流高速掠过他瞳孔深处,几乎同步完成了扫描和识别,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他金属质感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冷锐,瞬间刺破了大堂里凝固的空气。
“嗯哼!”傻妞双手叉腰,翻了个极其生动又嫌弃的白眼(她目前是唯一天天能肆无忌惮地翻白眼而不被警告的角色)。
对着自家那对活宝老板和老板娘的方向:“老板老板娘,数据核验完毕,秃瓢加二维码,ID确认,裘千丈先生……如假包换。”
她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充满了科技女王的鄙视。
“我的个亲娘诶!”邢育森啪叽一下拍在自己脑门上。
也不知是惊叹那秃瓢还是心疼自己那盆发财竹:“影响仕途!绝对影响仕途!同福客栈成二维码集散地了?”
佟湘玉的脸已经由煞白转为气红。
哆嗦着手指着那光头上刺眼的白色方块:“额滴个神呀!假眉毛!掉色的金袍子!糊弄鬼的牌牌!”
“现在脑门上还贴条?你把额这店当啥咧?收废纸滴?!”
她痛心疾首,声音拔高,尾音都劈了叉。
算盘珠子被她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为她投掷愤怒的武器。
【秃头配二维码??艺术我劝你适可而止!】
【我截图了!等下就去扫扫这老骗子卖啥!】
【楼上别扫!万一是木马病毒呢?】
【掌柜的咆哮值MAX!修门费用+!】
弹幕乐得如同大型抽奖现场,疯狂刷屏,全是针对这槽点爆炸的名场面。
被扒光伪装的裘千丈,顶着那油光发亮贴着二维码的秃脑门。
在众人聚焦得如同实质的目光下,丝毫没有半分愧色。
他反而挺了挺那塞得鼓鼓囊囊的肚子,努力想装出一点理直气壮的架势。
配上脸上那副油腻中透着精明市侩的笑容,显得格外滑稽。
“嘿嘿嘿,各位!各位大侠!掌柜的!宝宝们!”
他搓着手,像极了过年时上门推销假冒保健品的奸商,堆着谄媚的笑。
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晏辰、阿楚、佟湘玉身上打转,试图“开张”。
“行走江湖,包装……包装很重要嘛!名头大,好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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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铁掌水上漂的名号响当当,借来用用,蹭点仙气,大家发大财嘛……”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把手抬起。
伸出两根枯瘦如柴、指甲缝里还积着黑泥的手指头,朝着自己光亮的脑门轻轻弹了一下。
“瞅瞅!紧跟时代步伐!高科技!一点即通!‘裘氏商号,诚信为本!’”
“扫一扫,全场优惠……”他拉长的尾音带着诱人的蛊惑。
“呔!”郭芙蓉忍无可忍,气沉丹田,排山倒海的气势再度凝聚,双掌蓄力。
“哎别别别!”裘千丈被郭芙蓉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
脸上的奸商笑瞬间变成了惊弓之鸟的恐惧,他猛地往后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君子动口不动手!动口不动手!”
慌不择言中,他下意识地学着郭芙蓉刚才的腔调,怪腔怪调地喊:“替……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这一下直接把九岁的吕青橙逗乐了。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连自己摆出的惊涛掌预备姿势都忘了,咯咯咯笑弯了腰。
白敬琪本来也觉得好笑,但被自己未来小姨子这清越的笑声一激。
脸上刷地一热,赶紧别过头假装研究手里的左轮手枪。
嘴里欲盖弥彰地嘟囔着:“啧……子弹……子弹得压满才安心。”
手却有点不听使唤。
原本气势汹汹的郭芙蓉也被这“主治大夫”给弄得嘴角抽搐,掌风弱了几分。
就在这一片混乱、气氛朝着荒诞喜剧方向滑行之时。
“嗤啦——!!”
一声极其尖锐、极其刺耳的裂帛之音,仿佛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毫无征兆地从同福客栈那古旧的、铺着小青瓦的房顶之上传来!
紧接着是更为猛烈的木头折断、瓦片崩裂的巨响!
如同九天旱雷直接劈在了头顶!
大堂天花板正中央猛地向下凸起、变形!
大片大片的碎瓦、断木和呛人的灰尘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倾泻下来。
砸在桌子板凳上,溅起老高。
几根粗壮的房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众人惊骇抬头。
只见那破开的屋顶大窟窿里,一个影子裹挟着漫天尘埃和碎屑。
以彗星撞地球般的恐怖气势,狠狠砸落下来!
“卧倒!”铁蛋冰冷的指令如同电子合成音在混乱中炸响。
他高大的金属身影猛地侧移,瞬间闪到阿楚、晏辰和傻妞前方不到一米处,双臂在胸前交叉!
嗡——!
一圈淡蓝色的、如同实体水波般的磁力屏障瞬间在他身前张开。
薄而坚韧,将飞溅的瓦砾和木块稳稳地弹开,溅落在四周。
傻妞的反应也快如闪电。
腰肢一拧,足尖在地面轻点,身体如同失去重量般向后倒飞飘落。
裙裾翻飞如莲叶舒卷,避开崩塌的中心区域。
但她的一只手却并未闲着,凌空一甩,指尖溢出两道细若游丝却极其凝练的银灰色合金链条!
哗啦啦脆响声中,链条如同有生命的银色毒蛇。
精准地缠向旁边已经吓傻、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佟湘玉和李大嘴的腰!
滋啦——链条绷紧!
傻妞手腕发力轻巧一带,硬生生将两个笨重的身躯拖离了即将被坠落物彻底覆盖的区域!
几乎是同时,白敬琪一声带着少年气的怒吼:“擦!”
他手腕猛地一甩,那柄沉重的真左轮手枪瞬间滑入掌心。
令人眼花缭乱的咔嚓声响成一片——不是点按弹仓开关。
而是他右手拇指快如闪电地拨动轮盘,左手捏着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同时精准填入!
开仓、推弹、合盖、旋转到位、握紧击锤——整个动作在不到一秒内一气呵成。
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豫地扬起,瞄准了那破洞处砸下的影子!
【我靠屋顶真的穿了?!】
【这出场费得赔掌柜的一个金算盘吧?】
【傻妞姐姐飞起来辣!美呆!】
【小白的装弹手速!!男友力MAX!求慢放!】
弹幕疯狂滚动,对天崩地裂的震撼和对角色高光操作的惊叹交织。
悬浮的全息屏幕剧烈晃动着,显示着设备自身也受到了冲击。
轰隆!!
那坠落的庞然大物终于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大堂中央一张八仙桌上。
酸朽的木头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巨力,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断木碎屑四溅,随即彻底坍塌成一堆烂木头片和瓷器渣滓。
桌面上刚摆好还未来得及收的四碟小菜——花生米、酱牛肉、腌萝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
这下是真的“排山倒海”了,伴随着木屑瓦块飞得到处都是。
黏糊糊的汤水瞬间浸染了一大片地面。
烟尘弥漫。
咳嗽声四起。
尘埃稍定。
众人强忍呛咳,惊骇地看向那堆残骸中心。
一个更庞大、更凶悍的身影缓缓从那堆残破的木头和瓦砾中撑起身体。
小主,
此人身形魁梧得如同行走的巨石堡垒。
几乎将身上那件本就紧绷绷的黑色劲装撑裂。
虬结鼓胀的肌肉在布料下贲张出极度夸张的轮廓。
仿佛每一块血肉下都蕴含着爆炸性的蛮力。
两条手臂尤其恐怖,青筋如同数条粗壮的树根盘绕其上。
那双大手更是蒲扇般大小,指节粗粝变形,布满厚厚的老茧和坑坑洼洼的疤痕。
远远望去竟隐隐泛起金属般暗沉的光芒。
来人猛力一抖身子,覆盖在他身上的碎木瓦砾哗啦啦掉落。
他抬起一张四四方方、线条犹如刀劈斧凿、写满狂暴与戾气的国字脸。
一双铜铃巨眼赤红如血,带着择人而噬的凶残。
死死钉在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裘千丈身上!
“裘!!千!!丈!!!”
如同雷公在耳边擂动巨锤,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切齿的恨意。
震得人气血翻腾,屋顶梁上的灰簌簌直落。
被点到名字的裘千丈浑身肥肉筛糠似地抖。
惊恐失措地胡乱摆动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尖叫:“救我!掌柜的救命!宝宝们救救我!”
“二弟!千仞,千仞!哥那是……”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指向屋顶那个破洞,似乎想引祸水东流。
“她!是她逼我来的!我说不来,非要我来……”
“哼——!”
一声从鼻腔深处哼出的、极其冷厉尖锐的嗤笑。
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脊梁骨,竟压过了壮汉那雷霆般的咆哮。
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声音……来自上方!
所有人,包括那个刚刚站起、气势汹汹自称裘千仞的巨汉。
都猛地抬头,循着那声音望向屋顶那狰狞的大洞边缘。
窟窿边缘,残留的参差瓦砾在阳光投射下形成参差的光影切面。
一只脚,一只穿着样式古怪、如同某种坚韧干果壳拼接成的褐色硬质“靴子”的脚。
极其稳当地踩在了那摇摇欲坠的木头断茬上。
脚踝向上,光线勾勒出一个瘦削得如同骷髅裹着皱巴巴人皮的嶙峋身影。
那人的衣衫破烂不堪,几乎辨不出本来颜色,沾满了灰尘。
稀疏枯槁的灰白头发勉强挽了个歪歪扭扭的发髻。
上面还滑稽地插着几根……干枯带刺的枣树枝?
当众人看清那张脸时,饶是现代见多识广的阿楚、晏辰。
训练有素的铁蛋、傻妞,乃至见惯了江湖怪事的同福众人。
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张脸枯瘦得只剩下一个皮包骨头的轮廓。
颧骨高耸得如同悬崖峭壁,眼窝深陷得像两口不见底的枯井。
一张嘴,上排牙齿已脱落殆尽,下排只剩下稀稀拉拉几颗发黄的獠牙般参差的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