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凄厉的风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风驿低矮的土墙外咆哮。漫天的黄沙被狂风卷起,遮蔽了本就昏沉的日头,天地间一片混沌的土黄色。砂砾噼啪敲打着镇守府糊了厚厚草纸的窗棂,发出细密恼人的声响。
静室内,陈观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他的脸色比前几日稍好了些,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脏腑深处隐隐传来的钝痛,依旧昭示着重创未愈的虚弱。那枚“虚空源质玉”被他小心地托在掌心,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与翠绿色能量,如同最纤细的蚕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其上,试探着玉牌内部那坚不可摧的混沌壁垒。
【空间次脉进化点:+0.001%…】
【解析进度:0.0015%…】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进度缓慢得令人发指,每一次微乎其微的提升,都伴随着星脉深处传来的、仿佛被无形锯齿反复拉扯的剧痛。陈观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呼吸依旧平稳,心神沉凝如古井,竭力捕捉着玉牌在寂灭与创生之力交替刺激下,反馈出的每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
突然,他指尖缠绕的那缕寂灭之力微微一颤!并非他主动操控,而是玉牌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一缕比发丝更细的、带着奇异冰冷质感的能量流,如同狡猾的游鱼,竟顺着寂灭之力的丝线反向渗透出来,瞬间钻入他的指尖!
“嗯?!”
陈观闷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空间感悟!那缕冰冷能量流中蕴含的,是纯粹的、带着强烈排斥与毁灭意味的“异物”!它一进入体内,立刻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星脉中的星能瞬间沸腾、紊乱,刚刚被创生之力勉强粘合的细微骨裂处,传来清晰的“咔嚓”声,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暗金色光泽。
“该死!”陈观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切断了与玉牌的能量连接,同时不顾脏腑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创生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滤网,疯狂捕捉、围剿那缕侵入体内的冰冷异种能量!
那缕能量极其诡异刁钻,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星脉灼痛,气血凝滞。若非陈观对创生之力掌控精微入化,又有寂灭之力作为最后屏障,险些被它侵入心脉!足足耗费了半炷香时间,调动了近三成的星能,才终于将那缕冰冷的“入侵者”彻底消磨湮灭。
“呼…呼…”陈观剧烈喘息着,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冷汗浸透了内衫。他死死盯着掌中那枚恢复平静、混沌光泽内敛的玉牌,眼神凝重无比。
“果然…这玉牌内部封印的,不仅仅是空间法则的钥匙…还有别的东西…充满恶意的东西…”他回想起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巨大金属残骸和猩红裂隙,“那画面…是真实存在的战场遗迹?还是某种…警示?”
这玉牌,既是无上机缘,亦是莫大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铁岩那刻意压低却难掩焦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风信堂加急密报!”
陈观迅速拭去嘴角血迹,将玉牌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进来!”
铁岩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浓重的风沙气息。他脸色铁青,手里捏着一根细小的铜管,快步走到陈观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大人!西川郡方向,出大事了!”
他拧开铜管,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
陈观接过,目光扫过信纸上风信堂特有的密文符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
密信内容言简意赅:
1. 西川郡通往黑风驿的三条主要官道,被西荒道总督府以“清剿流寇,整修道路”为由,全部封锁!所有持有黑风驿镇守府签发的通关文牒、或目的地明确标注为黑风驿的商队、物资运输车辆,一律禁止通行!
2. 西川郡仓曹(掌管粮草仓储的官员)宣布,因“道路不畅,运输困难”,原定本月拨付给黑风驿卫队的粮饷及部分伤药补给,“暂时延后”,具体发放日期“另行通知”!
3. 风信堂安插在郡城内的眼线回报,总督府幕僚正在暗中散播谣言,称黑风驿镇守陈观“桀骜不驯,拥兵自重,不服总督府调遣,意图割据边镇”,甚至暗示其与某些“流窜沙匪”有勾结!
“好!好一个沈文渊!好一招釜底抽薪!”陈观将密信重重拍在身旁的矮几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寒芒如实质的冰锥,刺破静室的昏暗,“断我商路,绝我粮饷,还要污我名声!这是要把我黑风驿彻底变成一座孤城死地!”
“他奶奶的!龟儿子好毒的心肠!”铁岩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额角青筋暴跳,“断粮饷?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几百号兄弟!还有大人您和苏姑娘疗伤需要的药材…姓沈的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大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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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么!”陈观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凝的定力,瞬间压下了铁岩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他沈文渊以为这样就能困死我?做梦!”
他站起身,虽然身形因伤势和刚刚的异种能量冲击而略显摇晃,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那股属于武圣的决断与威严在危机时刻展露无遗。
“铁岩,我们之前安排的后手,现在正是动用的时候!”
“第一,胡三那边‘借’来的东西,到了吗?”陈观目光锐利如刀。
铁岩精神一振,眼中怒火稍息,立刻回道:“到了!第一批,昨夜风信堂的兄弟冒险穿过封锁线送到的!白银五万两,上好金疮药、补气固元的药材三车!就藏在镇守府地窖!足够我们支撑大半个月!还有那个‘妙手空空’胡三,果然名不虚传,他不仅‘借’了张百万的银子,还顺手从王魁那个王八蛋的密室里,‘拿’回了几封王魁与沙湖关外一股沙匪头目‘血狼’秘密往来的书信!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倒卖军械、分赃的勾当!这东西要是捅出去,王魁和他背后的主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很好!”陈观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胡三做的不错。告诉他,东西我收下了,他的案底,我陈观替他抹了!以后在黑风驿的地界,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保他无事!”
“是!”铁岩应道。
“第二,精金矿脉的风声,放出去了吗?”陈观追问。
“放了!按您的吩咐,风信堂的探子扮成走南闯北的货郎和醉酒的老兵,在几个关键的驿站和部族聚集点都‘不经意’地漏了口风,说得有鼻子有眼!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您之所以能重伤武圣周彪,就是因为在黑风驿地下发现了上古遗留的精金矿,得了大机缘!已经有几支实力不俗的商队和两个靠近的部族,悄悄派人来探口风了!”铁岩说到这里,语气带上了一丝兴奋,“尤其是‘西川老号’的赵德全,那老小子精得很,昨天交关税的时候,塞给守门兄弟一包上好的烟叶子,拐弯抹角地问矿脉的事,看样子是心动了!”
“人心可用。”陈观点点头,“稳住他们!告诉他们,矿脉勘探进展顺利,不日将公开招募合作者。眼下总督府封锁道路,正是考验诚意的时候。谁能在此时雪中送炭,日后优先获得开采份额!”
“明白!”铁岩重重点头。
“第三,也是眼下最急迫的!”陈观目光凝重,“粮草!药材!总督府断了官道运输,我们就走别的路!风信堂绘制的那几条隐秘的戈壁小路,立刻启用!挑选最可靠、脚程最快的兄弟,组成运输队,化整为零!西川郡买不到,就去更远的北漠郡,甚至冒险去那些与王朝关系微妙的部族领地采购!价格高些也无妨,用我们刚‘借’来的银子顶上!记住,安全第一,宁可慢,不可失!”
“是!末将亲自挑选人手!那些戈壁小路,末将当年剿匪时都趟过!”铁岩拍着胸脯保证。
“第四,”陈观看向铁岩,眼神带着深意,“老兵征召令,效果如何?”
提到这个,铁岩脸上的阴霾终于被一丝真正的振奋取代:“大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风信堂的飞鸽传书才发出去三天,已经有回应了!张大胡子!您还记得吗?当年咱们黑风驿卫队的副尉,一手破风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后来因伤退役回了老家西林镇的那个!”
“张大胡子?”陈观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性情豪爽耿直的汉子形象,“他…不是被废了一条手臂的经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