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油灯芯子

知更根本没理会班克斯的废话,她全部心思都在陈观身上。“哥哥,你能动吗?我们得离开这儿。”她小心翼翼地试图搀扶陈观起来。

陈观闷哼一声,试图配合知更的动作。但刚一用力,右肩创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体内被压制的混乱灼热也猛地一阵翻腾,左臂的冰霜和锈蚀纹路同时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倒下去。

“呃…”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动!哥哥别动!”知更吓得连忙稳住他,眼泪又涌了上来,“慢慢来…我们不急…”

“急!怎么不急!”班克斯在旁边急得跳脚,警惕地盯着那头又开始焦躁踱步的巨蟹守卫,“再磨蹭那些玩意儿就开饭了!废物你行不行?不行老子…”

“闭嘴!”知更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睛带着一股狠劲,“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推到那滩水里去!”

班克斯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震住,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上嘴,只是握着霰弹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紧张地观察着守卫的动向。

老约翰无声地走到陈观另一边,伸出枯瘦的手,没有碰触他,只是虚扶了一下。他那浑浊的目光在陈观肩头的“灯芯”和痛苦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沙哑道:“‘芯’…不稳。省力…少用。”他似乎在提醒陈观不要试图调动那新生的力量。

陈观艰难地点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那点“灯芯”是他活命的根本,也是最大的负担和危险源。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将身体大半重量靠在知更瘦小的肩膀上,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试图站直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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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抽搐。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额角滑落。知更用尽全力支撑着他,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班克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催促,只能焦躁地在前方探路,霰弹枪口警惕地指向那些躁动的守卫。老约翰则佝偻着背,沉默地跟在陈观另一侧,浑浊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和陈观的状态,偶尔会发出极其低微、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

四人(或者说三人半)组成一个怪异的阵型,以蜗牛般的速度,沿着巨大腔室边缘粘稠的“锈湖”岸线,向着源点后方那片幽暗的“根”之区域挪动。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浓烈的金属锈蚀和腐烂有机物的混合恶臭。脚下是湿滑、冰冷、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红粘腻沉淀物的“湖岸”,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入那沸腾的“锈湖”之中。穹顶滴落的“酸雨”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细密的、针扎般的刺痛。

最让人窒息的是周围的环境。那些巨大的、扭曲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和内脏,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怪诞的阴影。墙壁上布满了不断搏动、分泌着粘液的暗红“肉瘤”,像一颗颗巨大的、腐烂的心脏。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巨大生命体。

而那些暂时被震慑的锈湖守卫,则像一群饥饿的鬣狗,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们移动的轨迹。那头多足巨蟹在稍远一些的“湖”水中缓慢爬行,巨大的复眼始终锁定着陈观肩头那点微光,钳剪不安地开合。那条被陈观用净化光束削掉小半截尾刺的巨蟒,则盘踞在一根粗大的扭曲管道上,冰冷的蛇瞳充满怨毒,死死盯着陈观。筋肉聚合体则如同烂泥般在岸线附近蠕动,无数条粘腻的触须探出又缩回,发出令人作呕的吮吸声。

它们不敢靠得太近,似乎对陈观肩头那点微弱的“灯芯”和源点裂口处骨钥散发的气息充满了本能的忌惮。但它们的饥饿感却在不断累积,包围圈在缓慢而坚定地收缩,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妈的…妈的…快点…再快点…”班克斯神经质地低声念叨,后背的冷汗浸湿了破烂的外套,紧贴着水泡,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他端着霰弹枪的手心全是汗,滑腻得几乎握不住枪托。每一次那些守卫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或移动一下庞大的身躯,都让他差点忍不住扣动扳机。

“哥哥…坚持住…快到了…”知更的声音带着喘息和哭腔,她几乎是用肩膀扛着陈观在走,瘦小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重量,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她能感觉到陈观的身体冰冷僵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颤抖。

陈观紧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他全部的意志都用在对抗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上,努力调动每一丝肌肉的力量,配合着知更的搀扶向前挪动。意识像是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痛苦的浪潮打翻。右肩那点“灯芯”传来的冰冷吸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身存在的脆弱,而体内深处那股被压制的混乱灼热,则像一颗定时炸弹,在秩序的冰层下不安地涌动着。

老约翰沉默地走在陈观另一侧,如同一道沉默的阴影。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前方黑暗的路径和周围守卫的动向。他枯瘦的手指时不时在虚空中极其轻微地划动一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无形的引导。

“停。”老约翰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

班克斯正高度紧张地盯着那头靠近的巨蟹,闻言猛地一哆嗦,差点走火:“停?!停什么停!后面那些玩意儿要围上来了!”

老约翰没有理会他,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大约十几米处,一片靠近源点基座的区域。那里的“锈湖”边缘,粘稠的暗红液体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着,不断鼓起巨大的气泡,又啪地破裂,散发出更浓烈的腥甜锈蚀气息。翻涌的液面下,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深邃、如同淤泥般沉淀的暗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暗红幽光的“颗粒”在那片暗影中沉浮、蠕动,如同亿万饥饿的微生物。

“‘根’…被‘污’堵了。”老约翰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意味,“‘油渣’…太多。‘灯’…不够亮。”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陈观肩头那点微光。

陈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头也是一沉。那片翻滚的“污秽”区域散发出的气息,比他之前接触的任何锈蚀液体都要浓烈、阴冷、充满恶意。他能感觉到自己肩头的“灯芯”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压制,光芒微微摇曳了一下。体内的混乱灼热似乎感应到了外界更强烈的污秽气息,也躁动了一下,带来一阵烧灼般的刺痛。

“那怎么办?绕路?”班克斯看着那片翻滚的“污池”,头皮发麻。他毫不怀疑,掉进去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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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更远。”老约翰摇头,浑浊的目光转向陈观,“‘门轴’…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