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奉应和:“是啊,公肃别太心急。”
“不行,那样速度太慢。”
于是,秦礼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找不到祈善,但他可以让祈善来找他。
不过,他也不想此刻喊破祈善身份让晏城有了警惕,坏了祈善的事儿,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几个祈善马甲都写上去,指名点姓找这些人。只要祈善看到,他肯定会来见自己。
只是,没等来祈善,先等来噩耗。
出去采买干粮的人回来了。
大老远就摇头咋舌感慨什么。
赵奉问:“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主,
副手道:“消息倒是没打听到,就撞见一桩惨案,唉,死得太惨了,尸体被抛……”
咔嚓一声,陶碗落地。
赵奉等人循声看去就瞧见秦礼面无人色模样,副手缩了缩脖子,用眼神询问赵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赵奉正想说没有,秦礼失态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副手的胳膊追问惨案。
副手被吓得不轻,小声道:“是路上碰见的,看尸体穿着打扮,该是富贵人家……”
他们也是想着秦公子着急等消息,路上就不敢耽误,不然肯定要留下来将尸体收殓。
唉,曝尸荒野就是饱了豺狼虎豹啊。
他刚说完,秦礼便将他推开,踉跄着往副手几个来的方向去了,赵奉几人急忙追上。
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其中多是女眷。她们被凶手抛下山崖,不是摔个粉身碎骨,便是挂在悬崖树上,也有侥幸落水随波漂流。
赵奉等人赶到的时候,秦礼正半跪在一口被劈碎的木箱前。他视线越过秦礼头顶,看到从木箱缺口淌出的血早已干涸。他想上前却被崔孝抬手拦下,正欲开口又被眼神制止。
秦礼动作僵硬地拨开木箱残片。
箱中蜷缩着一个不大的女孩。
从她身上致命伤口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女孩儿藏身在这里的时候被歹人发现,歹人连箱带人都给劈了,当场毙命。秦礼对林风幼年模样不甚熟悉,却能从尸体五官依稀看到未来林风的痕迹。他试图用手指擦去冰冷皮肤上的血迹,奈何血迹早已干涸,他一边哑声喃喃一边垂下泪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
主上对林风是何等偏爱?
即便在百余年前,她都能救下林风前世,让林风变成公西风,又变成唯一继承人即墨风,又怎会在此间让林风丧失生机?不该这样的……秦礼近乎崩溃地抱着幼年林风的头颅,几颗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她死不瞑目的眸中……
不该是这样的!
赵奉等人不敢上前。
赵奉的副手见状也吓傻,自责不已:“早知秦公子子嗣在此,咱说什么也得赶上。”
从尸体来看,惨案发生也没太久。
赵奉踩了副手一脚。
“别瞎说。”
“不是啊?”
这伤心模样跟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差不多。
赵奉无奈让他闭嘴。
“不会说话别说话。”
直到一刻钟后,秦礼才勉强恢复理智。
他让人好好将尸体收殓安葬。
崔孝跟赵奉这才开口询问死者身份。
秦礼的声音几不可闻:“林风。”
“谁?”
“林风,林令德,林仆射……”
赵奉不可置信地猝然睁大了眼睛,指着那具尸体抖着手指:“你说她是,林令德?”
让他神交已久的那位林仆射?
秦礼茫然看着天。
“是啊,是她。”
最不该的就是她!
之后发生的混乱更叫人措手不及。
等不来祈善的消息,孝城又被大军围攻,秦礼等人想入城也不方便,等到趁乱混进去却发现到处都是燃尽的断壁残垣,数不清多少尸体倒在废墟中。秦礼在一处废墟前蹲下。
手指拂过灰烬,露出牌匾上的残字。
崔孝正欲根据残余偏旁辨认。
这时,却听秦礼恍惚道:“是月华楼。”
废墟中有具尸体,全身沾满泥沙碎石,半截被烧焦,全身上下只有半张脸能依稀辨认身份。从死状来看应该是逃的时候被砸断腿,背后挨了致命一刀。赵奉还以为是哪个普通人,却在看到秦礼反应后怔住:“也是……熟人?”
经过林风的刺激,秦礼发现自己此刻平静得可怕,对赵奉的问题也只是麻木地点头。
“是褚曜。”
“褚——”
崔孝那边传来消息打断他要说的话。
“这里不能留了,先撤!”
远远的,秦礼回首看到视线尽头一片旌旗,隐隐还能看到为首的青年立在马上。他喃喃了一声“公西仇”,便头也不回跟着众人撤离。赵奉憋了一肚子疑惑,在众人找到落脚地后问出来:“刚刚那位真的是公肃说的褚令?”
秦礼道:“是啊,是他。”
“可他为什么会……”
赵奉本想问褚曜怎么会在这里。
秦礼却蓦地垂首,以手挡住大半张脸,肩膀小幅度轻颤。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林令德都死了,再死个褚无晦又能如何……”
全都是主上最在意的人。
若她在,冥冥中也不会放任二人这般。
崔孝:“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奉暗中拽他袖子,示意崔孝不要逼这么紧,秦礼眼下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了,再刺激下去真要崩溃。崔孝却无视,拂开赵奉的小动作,严肃道:“公肃,你该活在当下!”
秦礼抬起脸,眼睛红得吓人。
“活在……当下?”
“不然呢?你口中的主上,我相信她在你的过去确实存在过,可在这里——”崔孝指着自己脚下,厉声道,“公肃,没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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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奉吓得要捂住崔孝的嘴巴,却被对方用刀扇打开:“别捂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看看公肃他现在的样子,他自己将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公肃,你该清醒了!”
秦礼从未感觉空气如此稀薄窒息,用尽浑身力气也无法将空气渡进肺腑,而崔孝这番话更是往他最薄弱的命脉重重插了一刀。他道:“我从没糊涂过!我一直非常清醒——”
“你这叫清醒?”
崔孝怒极,揪着秦礼衣襟将人拖到水边。
赵奉手忙脚乱地跟上。
“善孝,你轻些——”
正当三人推搡,其他人想拦也不敢拦之时,一道声音穿过人群,精准落入秦礼耳中。
“请问,谁是秦礼?”
几人齐刷刷回首,来着是生面孔。
但,对秦礼来说不是。
他哑声唤出来人的真名:“顾望潮。”
顾池上前道:“你认得我?”
秦礼嗤笑:“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不信你听不到我此刻想什么刚刚又想什么。”
顾池:“……”
他也是没想到此行会有意外收获。
只是没想到秦礼下一句话更不客气。
“顾望潮,你为何不死?”
顾池险些被这话气笑:“且不说你我无冤无仇,即便有冤有仇,也不该上来就问我为何不死,这便是祈元良盛赞的秦公子的教养?”
“祈元良让你来的?”
“是他,我瞧他可怜,替他了却遗愿。”
孝城外的攻势太猛,破城之后更是见人就杀,顾池跟图德哥一行人失散了。他正要咒骂一声晦气,意外发现一个故人。受故人所托,他来找秦礼:“你现在启程还能赶上。”